第11章 仇临
时光无声，已是冬去春来。
太公山巅的积雪在春日暖阳里消融。
二郎镇，四方客栈内。
戴草帽的男子听完手下汇报，眸光骤然一凝，帽檐阴影下闪过冷冽杀机：“李云盛，想不到你竟躲在二郎村这等小地方。”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十年前，他惨败于对方手下，爱妻更被当胸一掌轰成血雾。“茹儿临终托我报仇，如今我投身凌家仙修家族，虽为灵值夫，却已踏入炼灵境四层，又得执事长老赐下九品符宝令剑符箓……”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符箓，唇角扯出狰狞笑意，“这一次，定要让你李家满门陪葬。”
旁侧手下见状，忍不住开口：“仙长既已跻身仙途，何必与凡间蝼蚁计较。”
话未说完，莫延门指尖青光一闪，一道法术包裹的金刚指力径直贯入其眉心。那人倒地时双目圆睁，至死都未明白，为何追随多年的仙长会对自己下杀手。
“蝼蚁？”莫延门擦了擦指尖血迹，脑海中又浮现爱妻临终时血肉模糊的面容，她的惨叫仿佛还在识海回荡，“莫延门，你若不为我报仇，我将化成梦魇，纠缠你一生一世，让你不得安宁。”
“若不杀了李云盛，这梦魇将永生纠缠，我又如何能在修仙路上更进一步？”
此梦魇，已成他心魔。
……
二郎村，祠堂檐角下，枯荣的李子树，枝条再次抽出嫩绿的新芽。
李玄收功睁眼，掌心腾起一朵幽蓝阴火，火焰翻卷间泛着妖异的魂力波动：“炼阴境后期，炼魄已成。”
抬眼望向灵牌空间，漂浮着许多金色光芒的灵种，如同天上的金色星星。
在不断涌入的五颜六色的念力相映下，犹如一处灵虚洞天。
朱红灵石已褪成星点，经半年苦修与日夜祭炼，灵牌上两道裂纹已被微光弥合。
“如今能储存两成念力，不错。”
虽然日夜祭炼灵牌枯燥，但收获有成总让人欢喜。
随着境界提升，魂魄补齐，他的神识覆盖范围拓展至二十里，甚至能清晰感应到其它旁支李姓族人的血脉牵连。
更能感知到，来自不同人的念力愿想。
李程龙也在此刻刚结束修炼。
正在厨房挥斧劈柴，这幅场景李玄见了不知多少时日。
都腻了，好似看重播一样。
只见他指尖残留的火球术赤焰如烛火般跃动，却只调动了一丝法力。
“二弟火球术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其兄李程叶在灶前熬煮酸菜红豆米线，酸香混着豆腥气飘出院落。
李程龙见柴火已点燃，轻轻一捻，火球消失，摇头说道：“大哥妙赞了。”
“如若能默念法决，单手掐印，做到瞬发法术，才算得上是炉火纯青，法术小成。成为真正的离火仙术。”
李程叶摇头苦笑：“自己要求太高咯。”
不多时，一家子上桌。
洛三娘怀里的小青云，又胖了一圈，会抢着她娘亲的米线拿在手里咀嚼玩耍，一只手拿着他爷爷李云盛做的竹风车。
“李程龙引气入体，洛三娘初窥初感，李程龙冥想，李云盛初感。至于李程衣。”李玄看向她。
小妮子李程衣捧着海碗大快朵颐，半年未见，少女的轮廓已初显清秀。
“嗯，已经冥想成功。”
见李程衣吃得极香，李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惜如今仅是灵体状态，尝不到这人间烟火。”李玄无奈一叹，忽觉识海掠过几缕杂乱念力：
“高祖显灵，让我今日捡到银子！”
李玄无语得嘴角抽筋。
还有更离谱的。
“列祖列宗保佑，让我今年讨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婆娘。”
他好气又好笑：“平日里连三炷香都舍不得多烧，逢年过节只烧了几个铜板的纸钱，如今倒敢许这般几吊子钱的大愿？”
更有甚者，竟在念力中夹杂着偷鸡摸狗后的侥幸：“求祖上庇佑，别让村头王老汉发现我偷了他的瓜……”
气得李玄直想隔空敲对方脑袋：“先把欠的瓜钱补上，再谈保佑的事！”
自能感应李姓族人的愿念，李玄便被这驳杂的念力愿想萦绕。
一时半刻，他也无法直接屏蔽，只能将其炼去。
看着眼前一家子又说又笑，不是王老汉丢了瓜，就是玉米地里看见什么白花。
村头村尾，但凡什么点事儿，一点风声都瞒不住。
闲聊间提到李家旁支突然消失的事，李程龙兄弟二人都沉默着，只是静静聆听。
“那李云辉，大半是逃出去躲债了，前段时间，我见问债之人，都踏破了他家门槛。他逃了倒是清净，可怜那母女三。嫁了这等丈夫，真是命苦。”
洛三娘，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丈夫。
还好不是。
李云盛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开口道：“高祖灵牌上的裂缝，已经愈合两道了，当真是件好事。”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读出几分惊异。
洛三娘忽然抬头道：“公爹，小青云胸口的云纹印记，也浅了半道。”
说着，她轻轻解开小青云的衣襟。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那原本清晰的金色云纹，果然淡去了半道，只剩下两道半淡淡的痕迹，原本被印记覆盖的肌肤，已恢复如初。
李玄凝视着那逐渐淡去的印记，又默默看向自己身上的业力印记，依旧清晰如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
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这变化，到底是福是祸。
李云盛将目光投向修为最高的李程龙：“程龙，你可知这是为何？”
李程龙思索良久，无奈摇头：“爹，大哥大嫂，我也不清楚。咱们刚踏入修仙之道，还没与外界修仙之人接触过，实在没人能说清缘由。”
众人听了，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个话题。一时间，堂屋内只剩下瓷勺碰着粗陶碗的声响，米线吸溜入喉的声音混着木筷拨弄瓷盘的脆响，倒衬得堂屋愈发安静。
这些日子，李程叶总是眉头紧锁，似有心事。
李云盛看了他一眼，问道：“老大，可是酒坊出了什么事？”
李程叶摇摇头，忽然抬头看向众人，沉声道：“爹，自从高祖引灵虚秘境灵种赐下，我已修行半载，却进展缓慢，至今不过刚入冥想阶段。我……自觉并无修仙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