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刘
汝水上游，鲁阳县内。
此时的县令和县尉正诚惶诚恐地给天子刘协行君臣大礼。
他们完全不知道天子的车驾会进入南阳郡，降临鲁阳县。
“禀陛下，镇东将军。”
县令开口。
“鲁阳地小，恐怕不适合招待陛下......”
他的想法是通知荆州牧、汉室宗亲刘表，让刘表进城接天子到襄阳下榻。
因为刘表的荆州部队，已经抵达城外了。
“不，鲁阳正好。”
一路颠沛流离，辗转各地的天子刘协已经习惯了，他从长安东归路上，经历过更加残破不堪的环境。
相比之下，在鲁阳这座小城里，有一处栖身之所，便已足够了。
“陛下，襄阳......”
“不，襄阳路远。”
刘协摆摆手，说他累了，要小憩一会。
县令无奈，只得从命。
鲁阳城小，却承载着当今天子和朝廷的百官公卿，以及一路护卫过来的徐州部众，霎时间人满为患。
城内人影晃动，城外更是旌旗猎猎。
刘表来了，他一直在关注着司隶战事。
他不断地派遣哨骑从南阳进入洛阳京畿河南尹，四处打听消息。
当得知了天子车驾被曹操所挡，被迫转移南下鲁阳方向时，刘表当即率众从襄阳北上，直抵鲁阳。
“表与玄德，皆是宗亲，流淌着相同的血脉，为何紧闭四方城门，不使兄弟相见？”
“遣使进城，问问玄德这是何意？”
刘表遣蒯良进城。
城中。
蒯良拜见了天子和镇东将军刘备后，正式提出请天子到襄阳下榻的请求。
“子良，非备不愿，实乃陛下认为襄阳路远，来回奔波不易。”
刘备说道。
蒯良却笑：“襄阳路远，而徐州路近？”
此话一出，刘备难以回复。
蒯良又道：“陛下，从鲁阳往东，将进入汝南地界，曹操狼子野心，必将再阻陛下车驾。”
“陛下不如先到襄阳，由镇南将军、荆州牧号召荆楚潇湘猛士，听从陛下指挥，征讨天下不臣之人，还大汉一片朗朗乾坤。”
他这次进城，一是代表荆州世家联合刘表，把天子留在荆州。
二是想趁着机会，借助天子在荆州这份优势，将蒯氏经营成天下第一世家。
所以，蒯良绝不允许天子的车驾离开南阳，务必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下来。
刘协闻言，稍显犹豫。
他在心中思索。
一旁的司隶校尉王融冷声说道：“镇南将军若有意听从陛下指挥，一心征讨天下不臣之人，为何不见其进京勤王？”
“当西凉贼子、羌胡骑士肆虐关中、践踏司隶，侵袭大汉脸面、无视朝廷权威时，距离司隶更近的镇南将军以及荆州全体同僚，又在作甚？”
“反观刘徐州，不远千里，不辞劳苦自东海之滨，穿州过郡抵达洛阳，护卫陛下安全，保得大汉颜面，孰是忠臣，孰在观望，一目了然。”
王融这一番话下来，原本还淡然处之的蒯良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这是实打实的。
更远的徐州人到了司隶，到了洛阳，护卫着天子和维持着汉室颜面，而更近的荆州人，一步慢，步步慢。
“陛下。”
王融拱手。
“由此观之，镇东将军实比镇南将军更加心忧汉室，忠于陛下呀！”
人心隔肚皮，没有人知道别人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不是同一套内容。
但世上之事，永远是论迹不论心。
刘备从更远的徐州到了洛阳，距离洛阳更近的刘表却没有第一时间勤王，这是铁一般的客观事实。
刘备行动了，刘表没有，所以天然低了一头。
王融就抓住这个客观事实，抨击得蒯良难以应答。
刘协眼里的犹豫，逐渐消失，他对刘备的信任，又加重了一分。
“请卿家回去，问问刘荆州为何不来洛阳勤王？”
天子刘协请蒯良回去询问刘表。
到此，蒯良的出使任务以失败告终，他只能唏嘘一声，心有不甘出城。
可城中仍旧暗流涌动。
百官公卿已经知道了刘表的部队也抵达了鲁阳城外的消息。
太尉杨彪、司徒赵温、侍中刘艾、尚书梁绍等人，纷纷请见天子，具说心中想法。
“陛下，镇南将军乃汉室忠臣，格尽职守，此前无诏，不敢轻易进京勤王，也在情理之中。”
“当陛下车驾进入鲁阳地界后，镇南将军的部队几乎同时抵达。”
“可见，镇南将军真汉室栋梁也。”
司徒赵温开口。
宗室、侍中刘艾亦道：“徐州距离鲁阳甚远，东有曹操阻碍，前行艰难。”
“哪怕顺利通过豫州，淮南一带的逆贼袁术，必然再挡陛下车驾，危险重重。”
“镇东将军是宗亲，镇南将军也是宗亲，陛下何必舍近求远呢？”
刘艾支持刘表，请求刘协到襄阳下榻。
“臣附议！”
尚书梁绍同意刘艾的说法，只是单纯因为徐州部众之前让他难堪。
如果从徐州和荆州之间做一个选择，梁绍选荆州。
太尉杨彪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陛下，据老臣了解，西凉贼子李郭二人，尚在后方追击，如若车驾往东，一个不慎被追上......”
杨彪没有说完，留了一些想象空间。
四人的话，使得原本坚定想法前往徐州的刘协，内心再次产生了动摇。
刘协在刘备和刘表之间，左右权衡。
是去远在东海之滨的徐州，还是南下更近的襄阳？
杨彪几人看到刘协迟疑，便知有戏。
于是他们向刘协请命，说不如召见镇南将军刘表，进城商议前往襄阳之事。
刘协在思虑了片刻之后，便点头同意了。
片刻之后，想出城执行命令的郎官被周泰截住。
“速去禀报先生。”
少顷。
去报信的人去而复返，带回来了王融的态度。
“先生说郎官所代表的是陛下的意志，开门放人。”
最终，郎官还是出城去通知刘表了。
而周泰则跑回去，私底下寻见王融，说着心中担忧。
“先生，若刘表进城，说服了天子，使车驾留在荆州，那么我们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周泰虽然是水贼出身，但他的眼光并不狭隘，他也明白天子所具备的能量。
王融却笑着安抚周泰：“幼平，若刘表进城，则大事可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