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鲸墟舟·育婴堂
绫的星灯舰穿透电离层时，下方海域正浮起千万座螺壳城。头戴砗磲冠的渔民站在机械鲸背上，手中骨叉刺向的不是鱼群，而是从深海打捞的青铜代码碎片。
「巡游者，尝尝新腌的量子海蜇！」螺舟城主抛出荧光触须，缠住绫的芒鞋。那些发光的腕足竟是活体光纤，末端闪烁着被篡改的《海错图》——本该是鲛人泣珠的画面，此刻却映出星舰残骸坠入育婴堂的全息影像。
绫的节气刀挑起海蜇，刀光将光纤切割成《渔家傲》的词牌碎片：「这腌渍手法，倒像机械佛国的纳米酵缸。」
海底的鲸墟坟场中，三百具机械鲸骸拼成八卦阵。阵眼处悬浮的青铜育婴堂爬满发光苔藓，檐角铜铃竟是缩小的星灯。绫踏着鲸骨裂缝下行，糖人丝突然绷直——那些苔藓的孢子正释放陆昭的记忆脉冲。
「惊蛰，启！」她挥刀劈开锈蚀的门环，门内涌出的不是婴啼，而是《摇篮曲》的数据洪流。音符化作青铜奶瓶砸落，奶液中沉浮着克隆体的脑神经束。
育婴堂正厅悬挂着巨型沙漏，上层的星砂漏向下方机械胎盘。每个砂粒都是压缩的文明史诗，而胎盘内孕育的婴孩——竟与绫货舱中捡到的孩子面容相同。
「姐姐来玩跳格子呀！」沙漏旁浮现全息女童，她手中的粉笔画突然活化，将绫困在《九章算术》的经纬线中。
绫的罗盘眼渗出锈液，破解算题的同时腐蚀女童影像。女童尖叫着崩解，沙漏轰然倾覆。星砂流中浮出段被抹杀的历史：慕红绫的残魂曾在此教导初代克隆体吟唱《二十四节气歌》。
育婴堂地窖传来齿轮诵经声。绫推开锈蚀的青铜门，见十万具克隆体正跪拜团血肉佛——佛首是陆昭的琉璃颅骨，佛身却由秩序病毒凝结的锈斑组成。
「妈妈...」佛首突然开口，吐出绫货舱婴孩的声音，「为何不让我吃糖？」
克隆体们齐刷刷转头，脖颈伸出青铜脐带刺来。绫的节气刀绽放大雪刀意，却被佛身的锈斑吞噬。危机时刻，她扯断糖人丝缠住琉璃佛首，丝线竟浮现陆昭封印病毒时的记忆：
「恻隐是毒，亦是药。」
绫将锈斑左眼挖出，嵌入琉璃佛首的眉心。秩序病毒与星灯之力对撞的强光中，她看见货舱婴孩爬向控制台。孩子的小手按下自毁键，育婴堂在量子潮汐中坍缩成墨玉骰子。
「谢谢妈妈。」骰子落入绫染血的掌心，六面刻着同一句话：
绫独眼立于坍缩的墨玉骰子上，脚下星海浮现无数青铜摇篮。骰子内部传出婴孩哼唱的《节气歌》，沙漏星砂正重组为新的育婴堂投影。她腕间的糖人丝突然反向缠绕，指引向陆昭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坐标——种满麦芽糖作物的类地行星。
星灯舰穿透类地行星大气层时，绫的罗盘眼被强光灼伤。下方绵延万里的不是麦田，而是半透明的麦芽糖结晶层。戴草帽的农夫驾驶琥珀色收割机，刀刃卷起的不是麦穗，而是刻满《汜胜之书》的青铜芯片。
「巡游者大人！」扎羊角辫的女童赤脚奔来，掌心捧着会生长的糖人，「尝尝阿爹新熬的瑞雪膏！」
绫的芒鞋陷入糖胶，鞋底青莲纹路被糖分腐蚀。她接过糖人的刹那，女童瞳孔突然泛起青铜色——糖人腹腔里蜷缩着微型星舰，正是三万年前陆昭失踪时驾驶的「惊蛰号」模型。
糖田中央的饴山实为古碑，碑文用糖霜写就《齐民要术》的灭蝗篇。绫的节气刀刚触及碑面，饴山突然裂开，涌出裹着蜜浆的青铜棺椁。棺盖上星图与墨玉骰子完全契合，缝隙渗出陆昭惯用的止血草药香。
「开棺者，当承农神血嗣。」九位糖人长老吟唱着，他们的脊椎与收割机焊死在一起。绫腕间的糖人丝突然暴长，缠住棺椁的瞬间读取到恐怖数据——棺内冰封的并非尸体，而是正在孵化的秩序病毒孢子群。
孢子群苏醒的刹那，整片糖田沸腾成琥珀色海洋。绫的节气刀斩出大寒刀意，却被糖浆凝滞。她这才发现每粒糖晶都是微型棺椁，封存着被病毒改造的文明火种。
「巡游者，这是最甜的药。」女童的声线突然苍老，她撕开糖人皮囊，露出体内青铜齿轮拼合的《伤寒杂病论》经络图。那些齿轮咬合处迸射的糖针，竟精准刺向绫罗盘眼的锈斑弱点。
绫翻身跃至饴山顶，将墨玉骰子嵌入碑文缺口。骰子突然吞噬整座糖碑，化作刻满《汜胜之书》的青铜农具，一锄斩断女童的病毒经络。
糖浆海洋退去后，地表浮现出三百口惊蛰井。绫将星灯碎片投入井中，井水映出陆昭最后的影像——他跪在麦田里，正将秩序病毒注入自己的琉璃骨。
「昭儿，记住恻隐是最危险的种子。」全息陆昭突然转头看向绫，「我在每个克隆体心脉埋了块糖，当它们融化时...」
影像被井底冲出的青铜根茎打断。绫扯住根茎攀援而下，发现地心竟漂浮着完整的「惊蛰号」。舱门被麦芽糖封印，透过糖壳可见操作台上刻着句话：
【我留了颗会发芽的糖在绫儿心里】
绫的罗盘眼突然刺痛，锈斑顺着视神经蔓延至心脏。她呕出的黑血落地生根，长成株青铜麦穗。穗粒剥落后显露天机——每粒都是缩小版的自己，正重复着巡游星海的使命。
墨玉骰子在掌心裂开，蹦出个糖人童子。他蹦跳着将青铜麦穗编成王冠，戴在绫的白发间：
「妈妈，我们来玩新巡游游戏吧！」
星灯舰的导航图突然刷新，七百个被标红的星区开始闪烁——每个都是绫曾经放过「恻隐」的文明。
糖人童子蹦跳着重组星图，青铜麦穗王冠生长出带刺的《星灯律》藤蔓。绫的锈斑心脏每跳动一次，就有个星区的巡游者开始黑化。惊蛰号舱门上的糖壳逐渐透明，露出里面三百具与绫容貌相同的休眠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