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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将归家
大齐鼎华三百又四十三年,时维十一月二十,让礼紫府,方开宴来,仙光绽、运道开。
参蟾陵,青竹小筑。
“步入胎息四层,启黄庭,以为藏气之府,法力通流不滞,耳聪目慧,身似腾云,非十夫持械带甲莫能敌……”
白桦回想起《榭影苓芝行书》中对胎息中期的描述,再感受自身的精进,不禁微微一喜。
人初降世,身似璞玉,未染尘垢,然食五谷之后,诸多秽物渐积体内,损身碍体,只有排尽腹中浊恶之气,祛涤脏腑内蕴之毒,方可步入修行。
白桦服下公冶瑾予所赠丹药清体后,潜心修炼三年有余,今日终于堪破中丹田黄庭,走到胎息九层的第四层。
胎息是以灵窍吞纳灵气,凝为法力,渐次堪破人体三大丹田的一个阶段,在《榭影苓芝行书》所云:
“下丹田称气海,为藏精之府;中丹田名黄庭,为藏气之府;上丹田谓泥垣宫,为藏神之府。”
这本《榭影苓芝行书》修成后擅感草木荣枯晓时节变迁,更可听草木言,若食花果枝叶可辟谷延年,驭叶控木不惧水火侵袭……
且无论转修何种同脉功法,都是水到渠成,损耗极少。
“锵——”
桌上的淡青玉瓶突然跳动起来,随后瓶口缓缓倾斜,一颗圆滚滚的【五谷丸】从中骨碌碌地飞了出来。
白桦今岁方至十六,身着素色长袍,一口吞服【五谷丸】后,颔首浅笑,缓吐浊气,原本淡白无血色的面庞,渐染淡淡绯色。
修士几乎不会吃尘世餐食,尤以胎息境界为甚,稍有差池,法力便蒙垢染,虽非致命之患,但若频繁如此,亦易动摇根基。
白桦倏尔掐了个避尘术法,把满屋的尘灰聚拢成一团,从窗户送了出去。
胎息修行,切不可操之过急。
最好是先修习几门适配的术法,待年至二十上下,心智渐趋沉稳,再以术法为引,谋求胎息修行的突破,才为上佳。
这三年之间,白桦勤修术法,掌握了不少虽不入品却十分实用的术法,也算颇有收获。
未时初刻,天色尚显明朗,凉风劲疾,连续多日如此,修士虽不畏寒,却也不免感到扫兴。
“传音符,还是两张?”
没过多久,白桦从木室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门上那两张淡蓝色符箓上,抬手轻轻一招,符箓便落在掌心。
他这次闭关突破也就用了两日左右,倒是积压下不少事情,叹了口气,一只手往传音符中灌注法力,另一只手掐着手指盘算起来。
“咚,咚!”
那两张传音符掉落在地,蓝光明亮,白桦只觉有东西滚到跟前,立刻俯身将其捡起抓在手中。
手中是两尾短嘴鱼,这鱼的鳞片紧合着,脊背微弯,尾轻摆,鱼尾旁环绕着一圈的水泡,微光就在水泡中盈盈跳跃。
一尾短嘴鱼轻阖双眼,细细打量,终于认出眼前的白桦,随即便咕咕嘟嘟地开口:
“白桦哥,见符如晤……想必你已成…成功突破,实在是可喜可贺,还有师……师父回来,我与他一同参加筑基宴了,忽忧。”
说完,这尾短嘴鱼双眼向上一翻,瞬间变成一张被水浸透的符纸。
“师父,回来了?”
白桦在这三年多的修行里,虽从未与师父谋面,却也对他知晓颇多。
据说他外出的时候,修为便已达练气六层,至今算来,怕是已有四年未曾回宗,也不知如今修为几何。
“这张传音符嘛,怕是在我刚闭关时就已抵达,直至此刻才到我手里来。”
白桦见另一尾短嘴鱼蔫蔫不语,伸手一把将它攥在掌心,五指收拢,旋即手掌快速落下,“啪啪啪”几声,接连几巴掌,打在那鱼的脸上。
他隐约听见短嘴鱼发出一声哽咽,吐出几个泡泡后,传出公冶瑾的声音:
“白师侄,等你出了关后,就到同心殿来,我这里有件事儿,得交到你手上。”
待这尾短嘴鱼化为传音符后,白桦指尖轻松,将两张符掷出,这符瞬间离指,化作几点微光没入空中,消失不见。
胎息修士虽然也有几分腾云驾雾的本事,可终究法力浅薄,十几个呼吸的工夫便难以为继。
好在胎息修士的脚力远胜从前,没过多长时间,白桦便抵达了同心殿。
白桦在同心殿中等了一阵,公冶瑾带着一位道姑拾级而上,这道姑头顶月白锦缎抹额,披浅紫绡纱,腰间系着翠绿色丝绦,裙摆绣着一圈米白雏菊。
公冶瑾见是白桦,眼眸微微眯起,脸上笑意盈盈,欣喜说道:
“白师侄来得正巧,这位是你二师姑季青寒,常年在外驻守药园,一心苦修,今天你们可得好好认识认识。”
白桦也跟着微微一笑,待两人走近,赶忙拱手行礼,说道:“弟子白桦,见过师叔、师姑。”
菱羽珊常常提起这位季青寒师姑,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张画像,以至于白桦见到季青寒的第一眼,便已认出。
此外,菱羽珊聊起了这位师姑与公冶瑾之间的过往种种,用她的说法来讲,这叫“八卦”。
季青寒性子相较公冶瑾,显然更为冷淡,上下打量了白桦一番后,开口问道:
“师侄脸色瞧着不太对劲,是在之前听谁说过我吗?”
“啊…啊,抱歉,没什么。”
白桦平日里没少听菱羽珊抱怨季青寒,可他着实没想到,季青寒竟有这般眼力,一眼就瞧出他知晓自己的事。
季青寒心念稍动,声音略带冷意,低声道:
“马上就说抱歉是匮乏自信的映射,于修行无益,得改。”
白桦木然地看着季青寒,待片刻后,才轻声致谢,跟着尬笑道:
“谨遵师姑教诲,师侄自是记下了。”
“季师妹,别再打趣你师侄了,这法器现在就给你,你与菱儿在外面,诸事当心,安危为要。”
公冶瑾伸手探入怀中,迅速掏出一个镜子,手腕轻抖,那金闪闪的镜子便飞了出去。
季青寒接过东西,浅应一声,答道:
“此前去过几回,情况我都了解,该如何做我自有分寸,无需多言。”
话音刚落,季青寒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径直转身退下。
公冶瑾转头看向白桦,面色稍稍柔和,颔首道:
“白师侄,下辖各乡种下的灵稻应该已经舂碾成米,你和镀霜去走一遭,顺便勘验一番适龄人的资质,若有合适的,一并带回来。”
“是。”
白桦颔首,思绪萦绕在公冶瑾方才所说的话上,心中暗自思忖:
“算来也是时候返回梁园乡,探望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