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宣泽温氏
沁水郡，平壤县城。
通清河分隔沁水郡东部南北，平壤县坐落于通清河北岸，周边大小势力林立，人口密集，受宣泽温氏治理。
早在几十年前，温氏一族就已成为沁水郡东部的名门大族，如今族中更是有人成功筑基，地位愈发稳固，颇具大家风范。
天光洒落，抬眸望去，街边成千上百盏灯笼皆以竹篾为骨，呈圆润球状，顶窄而身宽，外糊斑斓彩纸，绘龙凤呈祥，端的是热闹非凡。
“这温氏历经六世积累，此次成功筑基，水到渠成，如今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世家了。”
说话人身着素白色长袍，部分以银甲镶饰，上绣着游龙戏剑，外系青色软缎，软缎下悬着几枚形制各异的剑穗，软缎上斜插一柄刻着浪潮的长剑。
尤令人瞩目的是，他并非长发姿态，而是一头齐眉乌发，发缕略显凌乱，顶间几片皓白挑染其中，别饶风致。
可要是被那些个书院儒生瞧见他这副模样，定会有人援引《孝经》开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毫不留情地指着他的鼻子斥责。
三年修行过去，苏俊眉已褪去几分稚气，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旁行人，随后开口道：
“师父，温家人筑基成功，可为何连这平壤县城里的百姓也如此欢喜？”
这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师父面带笑容，微微压低声音，开口道：
“这平壤县算是温家人底子，这么多年，通过交亲也好、赐姓也罢，用了不少手段让这平壤县百姓至少七成人都姓温，如今沾光，自然是欢喜。”
“原来如此。”
苏俊眉抬眸瞥了一眼周遭，只见往来行人众多，大多身着锦缎华服，佩香囊，戴宝玉，不由得心下一动，顿了顿后，又道：
“看来这温家当家人的治理手段颇为高明，与修士攀些亲带些故，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除苏俊眉二人外，街上赴宴修士也不在少数，周遭凡人往来如织，虽对修士心怀忌惮，却也并非像外界那样畏之如虎，大多仅低头避于道侧，随后便散开继续各自的事。
“若非为采那份【秉安致显之气】，这温氏一族，岂会以治城安民为念，倾心尽力。”
师父神色间添了几分兴味，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抬到了胸前，一根手指勾下腰间的剑穗，继续道：
“如今温家出了筑基，此事也算有些眉目，这事一成，怕是得养出响当当的人物。”
“这样啊……”
苏俊眉面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
“那这份【秉安致显之气】，是否也归属于【真炁】的范畴？”
从胎息晋为练气，须吞服一道名为【真炁】的灵气纳入黄庭，这道【真炁】最好能与功法妙契同尘，才能让法力纯一澄明，筑得殊胜灵基。
苏俊眉所修习的《上饶广丰法》中，记载了二十八种可供吞服用的【真炁】，但此法通篇却未提及任何一种采气法。
这就导致苏俊眉虽对【真炁】有所了解，却也仅仅停留在知晓其大概的层面。
“不错，这份【秉安致显之气】还是少见的会随地方灵氛变化的【真炁】，可被许多功法吞服。”
苏俊眉卷起滑落的袖袍，终于将心头的疑惑问出：
“这事情跟温家治理城池又有什么关系，值得他们这样折腾一番？”
师父微微一笑，想将事情解释个清楚，遂道：
“要采【秉安致显之气】，必承累世阀阅之贵，显族运亨通之象，或处遭时而兴、威声遐振之家，以万千氏人着锦而栖居，兼以晴雨吉象相佐，一夏方得一丝，十二丝才算作一份。”
“这里的【霖沐迸发】有很重的『汙水』意味，采出的【秉安致显之气】应属『汙水』一脉，可平壤县城算不得什么宝地，采气起来估摸着不会太轻松。”
苏俊眉听得感慨，急忙询问道：
“师父，我修习的《上饶广丰法》记载了二十八种【真炁】，又该服何种【真炁】才好。”
“在宗门里，采气法都是单独存放的，除非特殊情况，不然都会给你们备下，不过能获得什么【真炁】，就要看个人机缘。”
师父的话语刚落，便微微一顿，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
“这也是你南师叔提到的人少的好处，等到后面人多起来，或许就不行了。”
两人在白砖铺成的街道上也穿梭了好一阵，来到一栋占地颇广的茶楼前。
师父停下脚步，抬手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穗重新挂回腰间，嘱咐道：
“我去打两壶茶，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喝茶，师父你……不喝酒吗?”
苏俊眉有些诧异的问道。
菱羽珊在教导苏俊眉和白桦的空闲时，没少给他们讲书，什么一剑开天门，什么老仆剑挑酒坛……
只是，这些用剑的人不都是喝酒吗?
从见到师父的第一眼，瞥见他腰间那柄寒光隐隐的长剑时，他便下意识觉得，师父定是个好酒之人。
“咳，咳……以后少看菱儿写的那些歪门邪道的书。”
师父动作干脆利落，食指与中指并拢，精准地击中了苏俊眉的额头，小声说道：
“对咯…我的乖徒儿，你要是还有新书的话，就交予为师吧，为师要狠狠地批判一下。”
“……书?什么书?”
苏俊眉轻扶额头，眉头微蹙，急忙道：“我都是听菱师姐平时讲的，没有书。”
“唉…你把听菱儿讲的东西，整理成册，过几日交给为师。”
师父言毕，迈步向茶楼走去，小厮眼神明亮，一路恭恭敬敬地引着他入内，独留苏俊眉在原地陷入沉思。
没过多久，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在苏俊眉身前戛然而止，这动静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俊眉正坐在白石阶上，瞥见是马车减速，将双脚收回，侧身避让。
“在下沁水书院，一介末学，庄景承，这厢有礼了。”
忽闻一阵悉悉索索之声，紧接着，有人轻轻扯动马车帘栊，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
此人头戴银鸾栖枝冠，脸型狭长，双目清朗，举止间透着一股文雅潇洒之气。
“上陵门，宁萧远。”
一串铜铃晃晃悠悠，随风轻摆，师父步出了茶楼，腰间侧垂着两只盛茶用的藕色葫芦，一上一下，看上去煞是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