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守夜
众人正谈着话，一个伙计火急火燎地奔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写满了急切。他扯着嗓子，提高音量喊道：“水烧开啦！掌柜的，水烧开啦！请问哪位要去沐浴呀？”
大婆婆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稳稳地走到刘熊氏跟前，声音轻柔，满是关切：“水烧好了，你去好好洗个澡，也好消除一身的疲惫。”刘熊氏先是一怔，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恍惚，像是思绪还在遥远的地方飘着。过了片刻，她才如梦初醒，轻轻“哦”了一声，微微点头，动作里带着几分拘谨。
刘熊氏刚抬起脚，脚跟才刚刚离开地面，就听到小婆婆那清脆且透着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等我一下！”她的动作瞬间僵住，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小婆婆已经迅速转身，脚步匆匆，步伐急促地朝着里屋走去，那背影里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急切劲儿。
没过几分钟，小婆婆从里屋出来，怀里抱着几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仔细一瞧，有大人的衣裤，还有小孩子的。小婆婆径直走到刘熊氏面前，脸上挂着暖如春风的笑意，和声说道：“这些衣裤都是全新的，一次都没穿过，你就拿去用，千万别客气。”
刘熊氏的眼眶瞬间蒙上一层晶莹的泪光，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说完，她急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回头看了看那伙计，脚步略显匆忙地跟了上去，背影里满是被这份善意深深触动后的慌乱与无尽感激。
一个小时在悄无声息中缓缓流逝，四周一片静谧。这时，楼梯处隐隐传来细微的响动。起初，那声音轻得如同春日里的柳絮飘落，几不可闻。随着时间缓缓推进，声响逐渐变大，一步接着一步，清晰可辨，是女子下楼的脚步声。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真切，等走到门口时，“笃”的一声，稳稳地停住了。刹那间，周遭再度陷入一片宁静，只留下那脚步声带来的丝丝缕缕令人遐想的余韵。v
李枚的目光落在那牵着小女孩的女子身上，下意识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开口问道：“美女，你们是不是迷了路呀？姐姐，咱们似乎素不相识，你在找什么人呢？”那牵着孩子的女子微微一怔，转瞬便展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细语地回应：“我是刘熊氏呀，你们不记得我了吗？”
众人听闻，纷纷凑近，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只见眼前的女子，姿容极为出众。一头秀发不再杂乱无章，柔顺地披垂在肩头，如黑色的绸缎般丝滑。肌肤白皙胜雪，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光景，身材纤细修长，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温婉动人的气质。
再看她身旁的小女孩，长着一张圆嘟嘟的可爱娃娃脸，一双大眼睛又大又明亮，恰似一泓清澈见底的清泉，纯净而灵动。小小的嘴巴如同鲜嫩欲滴的樱桃，惹人喜爱。小女孩和刘熊氏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嘴角边那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时，更添了几分俏皮活泼的可爱劲儿。
小姑婆定睛一瞧，眼睛瞬间亮得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忙不迭地说道：“没错，正是刘熊氏！”话音刚落，她脚下步子不停，像一阵风似的快步迎上前去，脸上洋溢着热情似火的笑容，惊叹道：“哇，姐姐可比我漂亮太多啦！快，里面请，快进来让我们好好瞧瞧。”说着，便亲昵地拉住刘熊氏的手，不容分说地往屋里走去，一直将她带到椅子旁，才松开手，热情地招呼着她坐下。
熊波和熊敏彼此对视一眼，熊波向前迈出一步，礼貌而谦逊地问道：“两位婆婆，还有热水吗？”大婆婆脸上即刻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回应：“有的，宝贝，当然有啦。”熊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略带腼腆地说：“我们都好久没洗澡了，浑身难受得很，特别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小婆婆连忙点头，语气轻快地说：“好嘞，快去洗吧，洗完保准浑身舒坦！”
熊敏赶忙补充道：“两位婆婆，李枚教官她们也想一块儿洗个澡。”话刚说完，川岛便悄悄把熊敏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你有能换的干净衣服吗？”小姑婆耳朵尖，听到了这番对话，立马热情地回应：“我这儿有！”话一出口，便快步走进自己刚才坐着的房间，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后，找出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
没过多久，热水烧好了，还是之前那位伙计脚步匆匆地赶来通报。大婆婆满脸慈爱，目光看向熊波说道：“熊波乖孙，你们男娃儿先去洗吧，解解身上的乏累。”熊波听后，礼貌地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认真地说道：“不，还是女士优先，让她们先洗吧。”两位婆婆听闻，相视而笑，齐声应道：“好，那就女士优先！”
几个小时悄然流逝，大家才陆陆续续洗完澡，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时针指向了晚上六点。熊波独自从楼上下来，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整个人帅气逼人，连脸上都透着微微的红晕，更添了几分青春的朝气。王潇看到后，不禁由衷感叹道：“我以前都没好好留意过他，原来熊波这么帅气。”熊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无比自豪的笑容，说道：“我弟弟本来就帅，这还用说嘛！”
大婆婆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屋内，一边轻轻拍着桌子，一边提高音量，脸上笑意盈盈地说道：“大家都准备准备，要开饭咯！”熊敏听到声音，连忙凑上前去，满脸好奇地问道：“大婆婆，爷爷去哪儿啦？”熊波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都回来一整天了，愣是没瞧见爷爷的影子。”小婆婆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耐心地解释道：“他去给一个当官的看病去了，估计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大婆婆双手稳稳地端着两碗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的肉，脚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王潇见状，连忙拉着阿拉古丽和鬼子婆快步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她们抱着一堆干净的碗筷返回。石头和彭小正也不甘示弱，动作迅速地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热气腾腾、冒着袅袅白气的米饭端进屋内，轻轻放在一旁。
没过多长时间，饭菜整整齐齐地摆上了桌，浓郁诱人的香气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大婆婆和小婆婆站在桌前，脸上洋溢着如春日暖阳般温暖的笑容，齐声说道：“新年快乐，大家快吃饭吧！”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每人端起酒杯，郑重地敬了一口酒，而后满含真诚与敬意地祝两位婆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v
屋内暖烘烘的，炭火熊熊燃烧，映红了众人的脸庞。大家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酒香四溢。人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小婆婆几杯酒下肚，双颊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她转过头，看向小姑婆，带着几分醉意，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孙子前段时间，是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
这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原本喧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小姑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声音低沉地说道：“是的，小嫂子。”
小婆婆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保护好他们，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小姑婆眼眶泛红，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缓缓开口：“当时战场上简直就是人间炼狱，炮火连天，枪炮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我满心只想着冲锋陷阵，根本顾不上身后的情况。熊波、熊敏和王潇担心我有危险，一直紧紧地守在我身旁。可谁能想到，有个鬼子偷偷摸摸地摸到后面，突然朝我开枪。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是你孙子，他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飞身挡在我身前，替我挨了这一枪……”
李枚微微低下头，声音轻得如同蚊子嗡嗡，嗫嚅道：“小婆婆，都怪我，当时考虑得不够周全。”唐菊也急忙接上话，脸上满是懊恼与自责：“也怪我，他出发的时候都没带上我。我还知道，他在伤者伤口处踢了一脚，王潇因为这事生我的气呢。”小婆婆看着小姑婆，无奈地摇了摇头，嗔怪道：“小姑子，你呀你，做事总是这么莽撞，一点都不考虑后果。”
大婆婆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说道：“都别愣着了，吃饭吧。”这时，熊波端起酒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小姑婆面前，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说道：“小姑婆，我敬您一杯。之前我受伤的时候，多亏您悉心照顾，我才能好得这么快。”说完，他又俏皮地转向小婆婆，眼睛眨了眨，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道：“小婆婆，您就别生小姑婆的气啦，好不好嘛？”小婆婆看着熊波，嘴角忍不住上扬，笑着嗔怪道：“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
大婆婆一脸关切，目光紧紧地锁住熊波，说道：“你吃完饭，一会儿把伤口给我看一下。”熊波一听，脸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着说：“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啦，您就别操心了。”大婆婆一听，佯装严肃，眉毛一挑，提高音量道：“必须看，不然我可真动手打人了啊！”熊波心里清楚，大婆婆精通功夫，那拳头要是落在身上，可疼得厉害。无奈之下，他只能乖乖“哦”了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一放下碗筷，熊波就麻溜地起身去收碗。刚拿起碗，就被大婆婆喊住：“把碗放下，你过来！”熊波脚步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只能乖乖走过去，把碗轻轻搁下。大婆婆满脸焦急，连催好几句：“快点把伤口给我看，快点！”
熊波无奈地拉开衣服，展示着光滑的皮肤，说道：“您瞧，真的全好了，一点儿都不痛啦。”大婆婆凑近，眼睛瞪得大大的，仔仔细细地瞧了瞧，确实没了伤口的痕迹。可她嘴上还是不松口：“不行，我明天还是得给你熬一副中药，巩固巩固。”熊波一听，先是本能地“啊”了一声，满脸写着抗拒，可又对上大婆婆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哦”。V
这一夜，众人围坐，谈天说地，欢声笑语不断，只为守夜跨年。夜深了，困意渐渐袭来，就在大家准备休息之时，小婆婆端着锅走了出来，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精心熬制的银耳汤，汤里满满都是红枣、枸杞和藕莲子，食材炖煮得恰到好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彭小正接过碗，轻轻抿了一口，那软糯清甜的口感瞬间在舌尖散开，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赞不绝口：“好吃，太好吃了！”话还没落，就又舀起一大勺，吃得狼吞虎咽。一碗见底，他意犹未尽，又添了一碗，紧接着第三碗，肚子吃得圆滚滚，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美味。
熊敏瞧见彭小正这副风卷残云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么个吃法！”大婆婆一听，立刻投去嗔怪的目光，抬手轻轻打了熊敏一下，似是在告诫她别乱说话。
小婆婆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温柔地说道：“好吃的话，我明天再给你做。”彭小正吃得满脸满足，听到这话，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小婆婆，不用啦，已经吃太多，都快撑破肚皮咯！”
守夜过后，屋内的热闹逐渐沉寂。李枚与大婆婆一同躺下，昏暗的灯光下，两人轻声交谈，话语里满是对过往的回忆与对未来的期许。不知不觉，时针指向两点，困意袭来，她们才缓缓睡去，呼吸均匀，面容安详，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与此同时，唐菊和小婆婆也已入眠。睡梦中，唐菊眉头轻皱，嘴里呢喃着梦话：“我的错。熊波，对不起，我爱你。”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或许是心底藏着的愧疚与爱意，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悄然流露。
大年初一清晨七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众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就被这阵声响惊醒。大家睡眼惺忪，赶忙套上衣服、蹬上鞋子。石头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位国军军官。
石头上下打量对方，疑惑地问道：“你是谁？”那军官神色焦急，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家熊老爷被军统抓了，关在军统处！”
大婆婆神色镇定，语气沉稳地招呼道：“小钟，你先进来说，别着急。”小钟迈进屋内，脚步踉跄，满脸都是惶急：“老爷被诬告成共产党，关进军统了！”李枚闻言，站起身来，神色自若：“这儿的军统我认识，两位婆婆别担心。”话落，她立刻转身，指挥鬼子婆等人带上武器，一行人迅速朝着军统方向赶去。小姑婆和两位婆婆担心他们冲动之下惹出乱子，来不及细想，也赶忙跟在后面，脚步匆匆，满心忧虑。
李枚带着众人风风火火地来到军统处，脚步不停，径直就往里面闯。刚要进门，就被两个门卫伸手拦住。李枚听到阻拦，脚步顿住，没有出声，只是冷冷地扫了门卫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气势。
她没有理会门卫的叫嚷，带着一群人直奔站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着，留着一丝缝隙。李枚心急如焚，根本没多想，猛地一脚踢开门。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只见里面坐着两个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