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买菜

这时，一个伙计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神色慌张，扯着嗓子大喊：“哪位是熊敏？”正聊得兴起的熊敏被这喊声惊到，赶忙站起身，一脸疑惑又礼貌地回应：“我是熊敏，出什么事了？”

伙计跑得气喘吁吁，抬手抹了一把额头豆大的汗珠，语速飞快地说道：“有个小帅哥，和你们一样背着枪，看着可精神了。他说他叫彭小正，特意让我跟您说，他喜欢您，想和您一起过这个春节。”

这话一落下，茶馆里瞬间炸开了锅。伙伴们先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哄笑，调侃声此起彼伏。熊敏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潇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桌子打趣：“熊敏，行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鬼子婆也跟着起哄，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就是就是，别害羞，快讲讲！”

熊敏脸颊滚烫，双手慌乱地挥舞着，急忙分辨：“没有的事儿，你们可别瞎传！”阿拉古丽捂嘴偷笑，眼里满是促狭：“哎哟，别不承认了，丹梅早就跟我提过啦。”唐菊也在一旁凑热闹，笑嘻嘻道：“我都准备好喊彭姐夫了！”

小姑婆赶忙凑过来问：“小王，那小伙子人在哪儿呢？”伙计赶忙回答：“就在外面候着。”大婆婆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吩咐道：“小王，快请人家进来，大过年的，别让人在外面站着。”伙计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出去请人。V

此刻，彭小正由伙计引入茶馆。他一眼瞥见李枚，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紧绷，脚跟条件反射般并拢，身姿如松般挺直，脸上写满敬畏。

彭小正赶忙敬礼，语气中透着几分拘谨：“教官，你们也在这儿呀？”

唐菊眼尖手快，彭小正刚踏入门槛，她便如欢快的小鹿般轻盈蹦跳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熟稔且热络地将他往大婆婆和小婆婆那边拽。

唐菊笑容满面，声音清脆似银铃：“快过来，给你介绍下，这两位可是熊波、熊敏两姐弟的婆婆，对他们疼爱有加呢！”

彭小正听闻，脸上即刻浮现出礼貌谦逊的笑容，微微躬身，恭敬说道：“两位婆婆，你们好呀！大过年的，叨扰了！”那声音既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又透着十足的尊敬。

小婆婆抬眼，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彭小正，脸上笑意盈盈，抬手轻指一旁空位，和声说道：“孩子，你好呀，快请坐，别拘束，就当自个儿家。”大婆婆亦在一旁点头附和，眼神里满是慈爱。

李枚原本脸上还挂着几分笑意，瞧见彭小正后，脸色陡然一沉，声如洪钟般喝道：“彭小正，给我站起来！”

这一声令下，犹如平地惊雷，众人皆为之一愣。不仅彭小正身形猛地一僵，条件反射般“唰”地站起，周围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威严震慑，下意识跟着起身，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何事。

李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命令影响了众人，赶忙摆了摆手，语气稍缓，示意大家坐下：“大家都坐，没事，我就单独问问他。”众人这才缓缓落座，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彭小正和李枚身上。

待大家坐定，李枚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彭小正，质问道：“你说实话，怎么来重庆的？”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令彭小正无处遁形。

彭小正身子站得笔直，神色恭敬，不假思索回应道：“教官，是陈旅长让我和林建奎一同来的。”

李枚微微皱眉，紧接着追问：“好，建奎人呢？”

彭小正连忙回答：“林建奎回他婆婆家了。”

听闻此言，李枚神色缓和几分，点了点头说：“小正，没事了。”说罢，示意彭小正坐下。

这时，里屋传来大婆婆响亮的招呼声：“饭好啦。妹妹，你和小姑子来帮我一下，这饭太沉，我一人端不动。”

王潇耳尖，一听这话，立马脆生生回应：“大婆婆，我和唐菊来！”话音刚落，她扭头瞧见彭小正还愣在原地，伸手轻轻拉了他一把。彭小正如梦初醒，赶忙取下背上的枪，轻轻放在熊波等人的枪旁，随后跟着王潇和唐菊一同往屋外走去，准备去端饭。

不多时，彭小正、王潇和唐菊合力将一大锅米饭抬进屋内。锅盖一掀，热气裹挟着浓郁的米香瞬间弥漫开来。

大婆婆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高声说道：“请大家稍等一下哈，菜马上就好。”

熊波满脸笑意，俏皮夸赞道：“我这年轻漂亮的大婆婆，您可得悠着点，别累着自己。”

大婆婆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宠溺回应：“乖孙子，婆婆知道啦，放心吧。”

又过片刻，唐菊和彭小正双手捧着一摞碗，步伐轻快地走进来。他们沿着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依次将碗摆放整齐，动作娴熟利落，随后转身又出去帮忙。

紧接着，王潇手里握着一大把筷子匆匆走进，迅速将筷子分放在每个碗旁，旋即又如阵风般跑了出去。

不多时，三人再次现身，每人手中稳稳端着一盘菜，热气腾腾的菜肴香气四溢。他们将菜轻轻放在两张桌子中间，香味瞬间在空气中散开。

大婆婆看着满满当当的饭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提高音量招呼道：“大家快上桌，吃饭咯！”V

众人围坐一堂，热热闹闹地享用着饭菜。大婆婆一边往碗里夹着菜，一边转头亲切地对熊波的小姑婆说道：“小姑子啊，一会儿咱们去集市上买点肉回来，给你们好好补补身子。”

王潇耳尖，听到这话，立刻放下手中碗筷，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大婆婆，我和熊波也要去，我们能帮着拎东西呢！”

唐菊也不甘落后，赶忙附和道：“大婆婆，您可不能偏心呀，我也想去！”说着，还带着几分撒娇，轻轻晃了晃大婆婆的胳膊。

大婆婆看着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模样，既无奈又满是宠溺地笑了笑，说道：“行行行，你们都去，都去！”

几人风卷残云般吃完饭后，便离开了茶馆，朝着熊波上次去过的菜市场走去。一路上，五个人并排而行，欢声笑语不断，仿佛将这一路都染上了欢快的色彩。

然而，当他们走到街上，却看到许多从江南来的人。他们拖家带口，或坐或蹲在街口。有的人衣衫褴褛，孩子们紧紧依偎在大人身旁，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迷茫。

熊波一边随着众人前行，一边忍不住打量着这些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那些流离失所的面容，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熊波微微皱着眉头，侧过头，轻声对身旁的大婆婆说道：“大婆婆，能给我一些钱吗？”

唐菊好奇心顿起，赶忙凑过来问道：“熊波，你拿钱要做什么呀？”

熊波此刻满心都牵挂着一件事，没有理会唐菊，只是目光恳切地看着大婆婆，又重复了一遍：“大婆婆，可以吗？”

大婆婆看着熊波认真的神情，虽然不清楚他拿钱具体要做什么，但心想这孩子向来懂事，肯定有自己的缘由。稍作思忖后，还是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了他。

熊波接过钱，紧接着轻轻拉住小姑婆的手，脚步匆匆地朝着一家包子店走去。没过多久，他俩从包子店里出来，熊波和小姑婆手中各提着两袋包子，热气从袋子的缝隙中逸出，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们径直来到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大的小姑娘面前，缓缓蹲下身子。熊波动作轻柔地将一个包子分成两半，一半递给小姑娘的妈妈，另一半则递到小姑娘手中。小姑娘原本怯生生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

随后，熊波把剩下的几袋包子都交到小姑娘妈妈手中，接着又从小姑婆那里要来一点银票，一并递了过去。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朝着同伴们走了回来。

唐菊和王潇目睹了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们深知，自己没有爱错人，熊波正是那个值得依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的善良如同冬日暖阳，温暖人心。

大婆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欣慰，虽未言语，却慈爱地摸了摸熊波的头。

熊波抬头，目光真挚地看着大婆婆，问道：“大婆婆，我能带她们回咱家吗？”

大婆婆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说道：“可以呀。”

熊波见大婆婆同意，立刻转身，脚步轻快地跑回到那对母女面前。他蹲下身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一边耐心地对母女俩说着，一边不时抬手指向大婆婆，眼神中满是友善与真诚。那位母亲抬头看了看大婆婆，又看了看熊波，犹豫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后，熊波一手提起刚才给母女俩买的包子，率先迈步向前走去。而那对母女，心中仍存着些许担忧与不安，脚步迟疑，缓缓地跟在后面。母亲紧紧拉住小女孩的手，眼神中透着小心翼翼，时不时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一群人慢悠悠地来到了菜市场。由于正值战争时期，又是下午时分，菜市场里买菜的人寥寥无几。

熊波熟门熟路地来到上次买肉的摊位前。卖肉的是个粗壮的汉子，他满脸堆笑，看向大婆婆问道：“老嫂子，您今儿个想买点啥肉呀？”

大婆婆走上前，在摊位上的猪肉上比划了一下，说道：“就割这些。”

那汉子爽朗地应道：“好嘞，你们稍等会儿。”言罢，他熟练地抄起刀，在猪身上精准地划拉几刀，几块新鲜的猪肉便割了下来，双手递给大婆婆。

大婆婆接过肉，笑着问：“兄弟，这肉多少钱？”汉子报了个价，大婆婆听完，从兜里掏出钱付给他，而后招呼众人，转身离开了。V

再说小婆婆，彼时她正与李枚谈得兴致盎然。冷不丁，大婆婆的声音传来。两人皆是一愣，旋即与众人匆忙起身，快步出去查看。只见熊波和大婆婆拎着不少肉，正往这边走来。阿拉古丽、彭小正和鬼子婆瞧见，赶忙迎上前去帮忙。

王潇吃力地提着一块肉，忍不住叫苦：“哎呀，这肉可真沉呐！”小姑婆见状，笑着调侃：“我来提，你又不肯松手。”

众人一同走进屋内，李枚的目光瞬间被那对母女吸引，眼神牢牢锁住，一动不动。她不动声色地将大婆婆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大婆婆，这母女俩是啥情况啊？”

大婆婆一听，立刻明白李枚心中的疑惑，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详细讲述了一遍。

李枚静静听完，恍然大悟，轻轻点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呀。”

大婆婆径直走到那对母女中母亲的面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轻声细语地问：“姑娘，你叫啥名字呀？我姓刘，我家老头子姓熊，你要不就喊我嫂子吧。”

这位母亲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感动，赶忙回应：“真巧，我娘家也姓熊，婆家姓刘，大家都叫我刘熊氏。”话刚出口，她似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激，“扑通”一声跪地，对着大婆婆连连道谢，感恩她收留自己和女儿。

大婆婆和小婆婆赶忙上前，一人一边，轻轻将她扶起。大婆婆说道：“可别这样，说起来天下姓熊的本就是一家人，能帮衬的地方，咱们绝不含糊。”

两位婆婆和众人赶忙将刘熊氏扶到一旁坐下。大婆婆满脸关切，轻声询问：“妹妹，你怎么会流落到这儿呀？”这一问，恰似触动了刘熊氏心底的伤痛，她鼻子陡然一酸，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泣不成声。众人见此情景，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过了许久，刘熊氏才渐渐止住哭声，陷入回忆。她缓缓开口，声音颤抖，满是悲戚：“我本是南京人，南京大屠杀的时候，我拼死才逃了出来。原本，我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啊……鬼子一来，我的父母，两边的老人，都被他们残忍地杀害了。逃命途中，我的丈夫，还有一个孩子，也都被那些丧心病狂的鬼子给杀了，连尸首……连尸首到如今都下落不明……”说着，泪水再次在她眼眶中打转。

听到这儿，熊波、王潇、唐菊、小姑婆、阿拉古丽、石头和李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川岛、田中秀和田中美。他们眼中怒火燃烧，神情复杂，嘴唇紧紧抿着，拳头不自觉地攥得死死的。然而，出于种种考量，他们并未当场揭露这三人的身份。

熊波他们对刘熊氏的遭遇感同身受，因为他们自己也曾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日军的残暴行径。熊敏和彭小正守在刘熊氏身旁，轻声安慰着她。其实，他们内心同样被痛苦填满，只是强忍着悲痛，希望能给刘熊氏更多的安抚。

小姑婆再也忍不住，像个无助的孩童般，哇地放声大哭，径直扑进大婆婆怀里。她泣不成声，边哭边诉说着她和李枚参加战斗时目睹的惨状：“大婆婆，那些场面太可怕了……到处都是鲜血，好多人……就那样没了……”她顿了顿，哽咽着继续道，“我……我还救下了一个人，可其他人……”

大婆婆也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潸然滑落。她一边陪着小姑婆落泪，一边轻轻拍着小姑婆的后背，试图安慰她，却因悲痛难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这无声的举动，给予小姑婆些许温暖与依靠。

小姑婆哭了一阵，抬手一抹眼泪，语气坚定地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为她们报仇雪恨！”她又仔细地擦干眼泪，大声疾呼：“咱们别哭了！战友们，我们必须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报仇！”

众人被她的情绪深深感染，纷纷振臂高呼：“报仇，报仇！”那声音响彻屋内，坚定有力，充满了对侵略者的切齿痛恨和复仇的坚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