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这并非勇者的故事

这是，属于影魔凯莉丝的回忆。

“Kitty，you can has cheese burger。”

魔王陛下有时会突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语言，对此凯莉丝已经习惯了。

“魔王陛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凯莉丝放下手中的棋子，询问道。

“我是说，如果你能赢了这盘棋，就可以吃这个芝士汉堡。”魔王陛下露出了坏笑。

“你这是欺负人，怎么看我都已经输了吧！”

这是魔王陛下发明的一种名为围棋的游戏，而此时，在魔王陛下的攻势下，凯莉丝败局已定。

“那可不一定，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弃。”

之后，魔王和凯莉丝交换了棋子，并最终以半子之差取得了胜利。

不过凯莉丝虽然输了棋，但魔王陛下还是把芝士汉堡奖励给了她。

结果，直到魔王陛下沉睡为止，凯莉丝都从来没赢过他一次。

随着回忆结束，地上的黑泥开始聚拢。

没错，凯莉丝即便成了一摊烂泥，但她还活着。

靠着体内的魔之毒，凯莉丝有着极高的魔抗，即便形体已经被消灭，但只要植入心脏的魔石不被破坏，暗之司理者的权能依旧能发动。

她用最后的意识操纵黑雾，“吟唱”出了往日之影，并对即将消散的幽灵们下达了命令。

作为发动【影之洪流】的代价，凯莉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分散给了30只黑色幽灵上，本来再过几天，她就会和幽灵们一起消失。

但由于幽灵们被提前击杀，原本分散到它们身上的生命重新回归了本体。

当然，她最多也只能再撑几个小时，但这已经足够了。

通过那些死去的幽灵，凯莉丝明白了在自己化身烂泥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莱因哈特家会坐视魔族间谍破坏勇者之力，原来他们真的制造出了能使用地之理权能的容器。

不过那女孩与凯莉丝不同，她的体内并没有地之理的魔石，算不上正式的司理者，但通过吟唱，她体内权能的残渣，还是得到了迷宫的回应。

但迷宫所给予的庞大魔力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身体所能承受的，就在最后一只幽灵被消灭的同时，女孩的身体先崩溃了，在她亲手制造的水晶牢笼内，魔力爆裂开来，连同身边的勇者哈比下也被波及。

现在，就是凯莉丝动手的最后时机。

于是，等黑泥再次聚集成型，凯莉丝重新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发现自己模糊的视野中，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股怀念之情，突然从凯莉丝的心中涌现而出。

魔王陛下？

凯莉丝产生了一瞬间的幻视。

不对，那不是魔王，那是勇者哈比下。

他此时的状态已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全身的皮肉开裂，骨头变形，似乎连内脏都破裂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站了起来。

看着此时的勇者，凯莉丝感受到的，是巨大的恐惧。

简直是个怪物。

即便已经伤成这样，勇者依旧没有倒下，区区人类，其意志之坚定，仿佛就像是当年的的魔王陛下一样。

勇者已经明显失去了战斗力，但凯莉丝依旧感到害怕，她本能地认为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只是，勇者并未走向凯莉丝，而是从腰包中取出了一把匕首，那是蕴含魔之毒的暗刃。

紧接着，他把匕首刺入了由于承受了过量魔力，身体即将崩溃的女孩体内。

等看到魔之毒开始生效，他才终于倒了下去。

这个男人，居然能想到利用魔之毒来抗衡魔力对人体的侵蚀。

看着勇者濒死的躯体，凯莉丝决定给他最后一击，凯莉丝已经不打算活捉他了，她必须让这个勇者死在这里。

即便这样会让人类获得召唤新勇者的机会，但比起那些受到精神控制的炮灰勇者，让眼前这个恐怖的男人活下去，显然才是更大的威胁。

凯莉丝催动自己最后的力量，把黑泥凝聚成刀刃，

“魔王陛下，我的任务，完成啦。”

此时此刻，凯莉丝总算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不惜做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为了什么魔族大义。

她也许，只是希望她最喜欢的魔王陛下，能夸夸自己。

在生命结束之前，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想再次听到魔王陛下的声音。

黑刃成型，凯莉丝将其对准了倒地的勇者。

可就在刀刃即将发射的瞬间，一只无形的大手贯穿了她的心脏，取出了暗之理的魔石。

“为…什…么？”这便是凯莉丝最后的话语。

就像是为了回答她一样，在意识消散前，凯莉丝再次听到了她所熟悉的声音。

“理由很简单，这力量，本就不属于你。”

……

几分钟前，就在弗雷打算注射勇者之力时，洛艾尔突然开始了吟唱，制造出了水晶牢笼。

从吟唱词中不难发现，洛艾尔体内隐藏的力量，和光明圣女的光之理，以及影魔凯莉丝的暗之理似乎是相同的存在。

这恐怕也就是所谓的莱因哈特家实验的真相。

“弗雷，这次换我来保护你了。”说完这句话，庞大的魔力被注入洛艾尔的身体，伴随着大地的振动，她开始用魔力射线消灭幽灵。

但那魔力远远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消灭幽灵后，洛艾尔的身体陷入崩溃，魔力爆裂开来。

而她为了保护弗雷制造的水晶牢笼，此时正好封住了弗雷的行动，让他完整吃下了魔力爆裂的伤害。

弗雷当然知道，洛艾尔的本意是好的，但客观来讲，从魔族入侵开始，弗雷受到的90%以上的伤害，都是洛艾尔打出来的。

他不禁想起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一句话“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是由善意铺就的。”

弗雷很想对洛艾尔吐槽一句“你究竟都保护了些什么啊？”

但要想让洛艾尔听到自己的抱怨，得先让她活下去才行。

于是，弗雷用出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

他已经无法判断自己的伤势有多重，全身的剧痛早就让他的意识麻木了，他只是靠着本能，掏出了暗刃，把魔之毒注入了洛艾尔体内。

弗雷也不能确定这个以毒攻毒的方法能不能成功，但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之后，无敌的弗雷倒下了。

现在，他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内脏被撕裂的痛苦，还能活着简直就是个奇迹。

意识逐渐模糊，他好像看到一个选项出现在了自己脑海里。

【要闭上眼睛吗？】

说实话，弗雷累了，就这样迎接甜蜜的死亡似乎也是一种解脱。

但那可不是弗雷的作风。

“别开玩笑了！”他在心中呐喊。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到了最后一刻也不放弃。

弗雷可不打算死在这里，只要心脏还没停跳，弗雷就会继续坚持下去。

他不顾心脏的悲鸣，拼命维持着呼吸。

说实话弗雷都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坚强的意志。

但意志终究无法战胜客观现实，心脏上的伤口是致命的。

终于，不堪重负的心脏总算罢工了，而弗雷的意识也随之沉入了黑暗。

这里是一片空间，空无一物，只有黑色的雾气笼罩着一切。

而从那黑色的雾气中，他感受到了一种渴望。

他仿佛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欠缺了某种东西。

而现在，他明白了，那东西就在眼前。

那是一块漆黑的石头，石头本身并不重要，关键是里面所蕴含之物。

石头被包裹在一摊黑色的烂泥里，那是石头现在的拥有者。

他要把那东西抢过来。

不过，说抢过来似乎不太正确。

因为那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于是，他朝着那漆黑的石头，伸出了手。

……

朦胧之中，弗雷仿佛感受到有什么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明明是异物，弗雷的身体却并未感到排斥，这种感觉，就像是水被倒入了杯子里一样自然。

而当这个过程完成时，弗雷的心脏重新开始了跳动。

弗雷睁开了双眼，苏醒了过来。

身上的伤口没有被治愈，但心脏的悲鸣停止了，这让弗雷重新有了行动的能力。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暗影感知】还没有失效，他立刻进行了探测。

刚才的地震造成了大规模的坍塌，但好在道路并未被完全封死。

此时，弗雷的四肢已经在重伤之下失去了知觉，魔力也一滴不剩，但弗雷明白，他终于赢了。

所有的敌人都被消灭了，危机彻底解除了，接下来，只要离开迷宫，一切就都结束了。

前提是，他能离开迷宫。

以他现在的身体，就连走路都困难，更遑论穿过危机四伏的迷宫。

可就算留在原地，也可能被刷新出的怪物袭击。

他看了看身边的洛艾尔，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糟糕。

洛艾尔是在自身魔力枯竭的情况下又承受了大量不属于她的魔力，在过量未经炼化的魔力的摧残下，她皮肤上布满了淡蓝色的魔力纹路，如果放置不管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爆体而亡。

但弗雷注入的魔之毒总算是帮她保住了一命，此刻她还活着。

以弗雷现在的身体，一旦与怪物遭遇就必死无疑，所以就算再背着一个人也不会让情况更差。

但由于他实在没有力气了，结果与其说是背，不如说是用自己的躯体架着洛艾尔向前挪动。

身体各处的伤口，三天多的时间里积累的饥饿与疲惫，就算用刺骨锥扎自己，也没有半分缓解。

但无论无何，弗雷都不打算再停下脚步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束火光。

与火光一同出现的，是七只哥布林组成的队伍，它们包围了弗雷。

看来7只哥布林并不是要去寻找雪豹公主，而是把弗雷当成了猎物。

战胜了魔族天王的弗雷，此刻被哥布林逼入了绝境。

“来！”弗雷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发出恐怖的低吼声。

哥布林们一时间竟被弗雷的吼声吓得后退了一步，它们仿佛看到了一头猛兽。

但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猛兽身上的伤势。

当他们认清了猛兽的弱小后，刚才的恐惧转换为了嗜虐。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垂死挣扎的猎物，更能让它们感到愉悦的了。

哥布林们走向了弗雷，而此时的弗雷已经身负重伤，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

觉得眼熟吗？

这简直和一切开始的那一天，亚斯拉王国的征税广告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依然在弗雷的计划之中。

早在苏醒的瞬间，弗雷就通过【暗影感知】探测到了某个徘徊在迷宫中的身影。

而哥布林，就是弗雷用来吸引他的诱饵。

就在哥布林们即将走到弗雷身边时。

一支箭，射穿了为首的一只哥布林的咽喉。

“一只。”

然后，投掷而出的短剑精准地刺入了另一只哥布林的头骨。

“两只。”紧接着，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只见那人佩戴着脏污的铁盔，外穿短板铁甲，内着破旧的皮甲，并且在中层套上锁子甲作为保护，而这些装备，都已经被无数怪物的血染成了深黑色。

他左手绑着满是伤痕的盾牌，握着通红燃烧的火把。

掷出短剑后，他飞快地突进了过来，拔出腰间的长剑迅速地又斩杀了一只哥布林。

“三只。”

剩下的四只哥布林想要逃跑，可它们却突然脚下一滑，那是刚才和短剑一同抛出的油瓶。

紧接着，那人用火把将地上的油引燃，之后一阵肉烧焦的臭味，伴随着哥布林们发疯般的哀号，弥漫在整个迷宫坑道之中。

“七只。”

通过教会的资料，弗雷知道，在迷宫都市，只有一位磐岩级冒险者没有去参加联军，而是选择留在了都市。

弗雷当初从冒险者公会领取的装备，也正是由他捐献的。

他是哥布林杀手。

解决哥布林之后，哥布林杀手娴熟地帮弗雷处理了伤口，弗雷对他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我，只是因为有哥布林出现，所以我来了。”

之后哥布林杀手让弗雷他们先原地休息，自己则负责起了周围的警戒。

这期间，远处有哥布林的队伍经过，但哥布林杀手却并未抛下弗雷他们去追击哥布林。

“你不用去追那些哥布林吗？”

“哥布林无论杀多少都会再冒出来，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条，眼下保护你们的安全更重要。”哥布林杀手回答。

休息期间，哥布林杀手取出干粮分给了弗雷，为了吃东西，他暂时摘下了头盔。

弗雷认得那张脸。

他就是出现在亚斯拉王国征税广告上的，村庄被魔族袭击，青梅竹马被哥布林杀害的少年。

根据王国资料，这段影像拍摄于13年前，异世界可没有PS技术，投影魔法播放的录像都是实拍。

这同时也说明了，王国负责进行拍摄的队伍，眼睁睁地看着村庄被毁却没有施以援手，还把村民们的苦难用来制作征税广告。

吃完饭后，哥布林杀手对弗雷发出了疑问。

“说起来，你身上的这些是什么，看着也不像是魔法，难道是某种特殊能力吗？不知道对杀哥布林有没有帮助。”

看到弗雷露出疑惑的表情，哥布林杀手进行了解释。

“我说的是，环绕在你身边的，这些黑色的雾气。”

……

福音教会总部，中央教条区的塔楼里，一名女性侍从正在向光明圣女进行汇报。

“圣女大人，关于迷宫都市的收复以及主教塞菲洛斯的失踪，有关的情报已经汇总完毕，还请您过目。”

可圣女塞莉娜把资料随手放到了一边，转而问出了一个毫不想干的问题。

“你觉得鸟为什么会飞。”

唐突的问题让侍从有些不知所措，但既然圣女大人的提问，其背后一定有她的深意，侍从思考了一阵后，给出了回答。

“会飞，应该是因为它们有一双翅膀吧。”

塞莉娜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鸟儿是因为有了翅膀，所以才能飞翔？”

得到了侍从肯定的答复后，圣女塞莉娜却有些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但在我看来，它们正是为了飞翔，才拥有了羽毛和翅膀。”

侍从离开后，塞莉娜打开了桌上的童话书。

那是在整个卡琉斯大陆，无人不知的故事。

2000年前的勇者，和伙伴们同心协力，击败魔王，为人类带来了和平。

但塞莉娜知道，这些故事，不过是为了掩盖真相而编造出的谎言。

“这并非勇者的故事。”

如果非要给这个故事下一个定义的话。

“这是欺骗了整个世界的，愚者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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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不当勇者了》，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