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包围
全身贯注的马炼浑身内力激荡，一个后仰铁板桥躲过这一刺。
但那长枪竟像毒蛇一样，眼看第一招没能得手，瞬间变幻，枪身在空中旋转又一抖，迅速下落拍打。
马炼双臂绑着护甲，浑身内力集中，双臂交叉成十字放在胸前，大喝一声迎击长枪。
哐当。
马炼双臂发麻，手上的护甲已经被震碎，人也被这股内力相撞弹飞出去，摔到城墙口，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摆出拳架。
那中郎将也是微微皱眉，手上的长枪险些脱落，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一抖手上的长枪卸劲，站得笔直。
“嘶……”
“哦？易筋经？”
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感到惊讶。
马炼的波斯缠头巾刚刚躲闪之时已被那带着内力波动的枪风削去半截，露出底下渗着冷汗的鬓角。
中郎将并未继续追击，而是持枪而立，饶有兴致，上下打量马炼，眼里的红光越发明显。
喘着粗气，马炼看着这位威风凛凛又被红炙附体的中郎将，心里直呼倒霉。
宋青洋给他做过科普，这世间成名的高手里，只有不到十位能够对马炼构成威胁。
而眼前这位元大都虎贲卫首领中郎将努尔凌风便是其中一位。
190的身高，轮廓清晰，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高傲气质，同时符合元人和宋人的审美，人称“元大都第一美男”。
他的身世成谜，但因使得一手已臻化境的少林伏魔枪，坊间盛传他是达摩院叛逃弟子，与现任达摩武天禅师乃是师兄弟，只不过少林寺从未公开回应过。
但不回应，通常就是默认。
少林寺达摩院弟子贪图富贵归顺朝廷，并不是什么值得宣讲的事，如今努尔凌风是正儿八经的正四品朝廷命官，达摩院也不可能派人清理门户撕破停战协议，因此只能做此冷处理。
努尔凌风也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右手手腕总是戴着一串佛珠手串，而手里鎏金虎头枪枪身刻着经文，枪头的寒芒在烈日下折射出多重光晕——这正是少林伏魔枪法中至险至奇的“万佛朝宗”才会用上的特制枪头。
“你，为何会使易筋经？”
努尔凌风用枪指着马炼，浑身包裹着红色的内力，脸上写满疑惑。
红炙控制努尔凌风已经快两年，早就吸收了对方所有的记忆。
所以他很清楚，这普天之下除了艰苦卓绝的武天师兄和那位下落不明但天赋异禀的小师弟外，根本无人能够踏进那易筋经的至高领域。
他本以为前几天大闹元大都的“张三丰”就是自己那位放荡不羁全凭喜好做事又易容过的小师弟。
但现在来看，并非如此。
眼前这书生模样的家伙闻所未闻，但明明年纪轻轻，身上却有着浑然一体易筋经独有的霸道内力，起码已经修行到第四势。
这世间，莫非还有天赋能够稍微接近小师弟的超级天才？
又一个？
想到这儿，努尔凌风的体内涌起一股股妒忌之火，内力大涨一截，令红炙浑身舒爽。
“那还不得多谢你。”
马炼将碍人的头巾扯下，余光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刚刚只过了两招，他便立刻做出判断，眼前这人虽非顶尖高手，但也是半步陆地神仙境。
大概只有武信、范红齐那个级别高手才能对付得了，自己这水平，最应该思考的，还是如何逃跑。
所以，得先说点扰乱对方心绪的话，拖拖时间。
“……多谢我？”
果然，努尔凌风听了马炼的话，皱皱眉，不明所以。
“没有你把我打得半死，我哪能有机会学这易筋经啊，要说你还是我贵人呢，红炙。”
马炼已将周围的场景看了个大概，望向努尔凌风，嘿嘿一乐。
“你……”
努尔凌风一听马炼说出“红炙”两个字，先是瞳孔放大，紧接着立刻红温，进入暴怒状态。
脚往前一踏，掀起一道劲风，手上的犀牛皮护腕擦过枪杆，带起一串刺耳的金铁摩擦声。
那摩擦声还未停止，下一刻努尔凌风已经出现在马炼身前。
“废了你，我自有一万种方法问出来。”
努尔凌风枪尖点地，丈二铁枪弯成满月，突然绷直的枪杆抽向马炼下盘，恰似金蛟摆尾，目的明确，就是先打断马炼的腿。
喀嚓！
青砖地面应声炸开蛛网裂纹。
这种程度马炼还是能够应付得了，浑身内力暴涨，腾空翻越躲避。
但这已中了对方圈套，只是一眨眼间，那枪头又如毒蛇般昂首噬来。
对方是身经百战的中郎将，马炼顶多算个街头打手，实验经验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因此马炼干脆放弃思考，任由身体本能行动。
那易筋经内力在足三阴经暴涨，马炼咬牙一扭身体，竭尽全力踩住枪尖高高跃起。
可那世间第一的长枪高手近身，圈套哪止三层。
伴随马炼在空中避无可避，只见那枪缨里突然爆开三枚淬毒的透骨钉——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叮！叮！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炼袖中滑出色目商人验货用的磁石匕。
自从他用大磁铁吸住那神箭手的弓箭后，养伤这段时间他就一直对磁铁相关的东西很感兴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泽那气运作祟，这招“袖里藏刀”加“磁石引针”是两天前跟宋青洋学的市井把戏，虽听宋青洋讲过这世道多暗器，学上一手也是有备无患。
但马炼学它，更多的只为好玩。
但这“好玩”，此刻却救了他性命。
透骨钉被磁力影响，擦着马炼的脸颊飞过，在城墙砖上凿出三个冒着青烟的小孔。
见自己那百战百胜的三重杀招并未生效，努尔凌风也是不恼，浓眉一挑，枪势突变。
枪杆横扫带起罡风，竟将满地碎石卷成漩涡扰乱马炼的视线。
砰！
碎石中挥出的枪杆结结实实砸在肩头，马炼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刚好撞在自己所带的那两个柳条筐上。
运气真好，是你“操作”的吧，白泽。
忍着肩膀的剧痛，马炼心头默念，立刻起身半蹲。
刚刚观察四周环境时他便已经定下计策，想要找到办法往这两个筐旁靠。
没想到瞌睡遇上枕头，竟如此巧妙的被打到这边来。
伸手摸向筐底暗格，那是宋青洋特意加固的双层夹板——上层是普通石灰，下层却混着漠北火油浸泡过的赤磷粉。
用来对抗高手当然没什么作用，但用来制造混乱从而逃跑，却是最好的两件事物。
“给你个机会，只要如实讲清你的身世来历，今后为我做事，我便饶你不死。”
努尔凌风已到近前，枪尖指向马炼的咽喉，靴底碾碎满地筐内最上面一层用于掩饰的胡椒粒。
“行吧，那你封我做什么官。”
马炼说着话站起身，喉结滚动，未等努尔凌风反应过来，突然抬脚踢翻货筐。
那雪白石灰如瀑布倾泻，却在触及枪尖刹那泛起诡异红光——原是混在其中的赤磷粉遇金属剧烈燃烧起来。
努尔凌风皱紧眉头，急撤三步，发现枪头已裹在赤色火焰中。
“起！”
马炼双掌拍地，易筋经内力催动地上的石灰粉腾空而起。
他想起三天前在宋青洋那堆满书的房间里无意间翻看的《西域奇物志》，其中记载波斯幻术师能用石灰造雾。
他不知为何将这一段故事记得非常深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因此临走之前特地还让宋青洋给他一点硫磺丸揣在身上，嘴里还念叨着“万一能用上呢”。
没想到。
还真用上了！
马炼将兜里揣着的硫磺丸弹入石灰雾中。
瞬间，整个城门瓮城都被刺目白光笼罩。
“你真的好烦！”
努尔凌风眯缝着眼，暴喝如雷，将手里的长枪舞成金色光轮。
那燃烧的石灰撞在枪幕上，竟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
趁着努尔凌风应接不暇的功夫，马炼冲向趁机冲向闸门绞盘，想要强行打开城门。
但元大都的防御工事显然十分有效，那箭雨没等马炼靠近便倾泻而下。
马炼扯下波斯长袍凌空挥舞，浸过火油的绸缎遇箭即燃，在身前布下火墙。
他趁机又踢烂第二筐石灰，里面的玄铁粉从夹层倾泻，在磁石匕牵引下形成铁砂护盾，挡住了飞来的弓箭。
“我要你死！”
努尔凌风总算是忍不住，看着一直乱七八糟像是在耍杂技的马炼，起了杀心。
手里虎头枪带着浑厚的内力，直直捅向那铁砂盾，只一下贯穿，直奔马炼心脏。
危机关头，马炼也是急中生智，瞬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那蕴含三更散药力的血喷在周围弥漫的赤磷粉上，顿时引发了剧烈爆炸。
马炼整个人抱成一个球，将所有内力用于护体上。
不用猜，百分百有白泽帮助。
这股剧烈爆炸掀起的气浪刚刚好将马炼掀过女墙，正下方便是护城河。
空中转身时，他瞥见努尔凌风已经身上带着火幕追了上来。
此时他已经不用手里的枪，浑身黑烟，气得发昏，满眼通红，徒手掰断城墙箭跺，将半人高的石块掷向马炼。
嗖——
石块破空声近在咫尺，马炼突然缩骨成更小的球。
易筋经“金蝉脱壳”的秘法让他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后背却被碎石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
入水前的瞬间，他还不忘对着那努尔凌风，比了个中指。
“中郎将，要追吗？”
手下副将拎着努尔凌风的长枪跟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条路，通往南山方向……”
努尔凌风眼看已经无法追击，此刻也是冷静下来，看着下方染红的护城河，又看看前方，接过手下递来的枪。
“中郎将，这小子就是那张三丰吧，竟能从您手下逃脱？”
那副将咂咂嘴。
“哼，逃？为时尚早，备马！”
中郎将还是一如既往的豪气冲天，从不会放走认定的敌人。
但在副将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努尔凌风的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在眼眶里乱飞。
不多时，已将马炼的消息，告知身在南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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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贴腿绑着的银锭在一队出城色目商人那里换了金疮药简单处理伤势做了包扎，随后又买了马。
马炼一刻不停，往南山方向飞奔。
前往光明顶需要穿过南山，但传言山里有凶兽出没酷爱食人，所以主大道都被官兵们放置围栏封了起来。
那老张头平日在南山砍柴，但因封山，得绕好几十里地去山背砍，端端赚的是辛苦钱。
马炼可不管这么多，那红炙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要绕路一定会被追上，所以策马硬是跳过重重围栏，到了南山脚下。
残阳如血泼在嶙峋山脊，整座南山像头被剥了皮的巨兽匍匐在暮色里。
山脚最后一户猎人家门梁上挂着半截风干的狼尸，皮毛上凝固的血珠散发阵阵恶臭。
那本该悬挂辟邪铜镜的位置，如今只剩三根锈迹斑斑的铁钉，钉孔里渗出的暗红苔藓，隐约拼成个扭曲的“逃”字。
山道两旁的柏树生得怪异——所有枝桠都朝北疯长，仿佛在躲避南坡某种存在。
这真是。
恐怖啊。
太阳明明还未下山，眼前的南山入口却因树木茂密导致一片漆黑，身上也没带火把，进去的话就是摸黑前行。
要真是有传闻中的凶兽存在，打倒是不怕，但就怕对方有什么奇怪的能力拖延自己时间，导致身后那更恐怖的长枪高手追上。
所以。
黑漆漆的，怪吓人。
要不还是绕路吧。
“吁……”
马炼拉住缰绳，策马停下，做着心理建设。
“哟，你是怎么发现的？”
马炼刚想掉头，却听见对面大道两旁茂密的大树上，传来十分熟悉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
伴随声音，两旁树上跳下来十多个相貌穿着各异的红眼人。
有猎户、农民、官兵……皆是满眼红光，一副被红炙附体的状态，身后还掉下来一张巨网，明显是一直在树上等着马炼过去要活捉他。
“……呵，雕虫小技。”
马炼嘴硬的同时后脑勺掉下一颗冷汗，当然不敢说是因为怕黑。
“我的劝告还是有效，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你肯答应帮我做事，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十几个红眼人异口同声开口，场景甚是诡异。
“哈？任何要求？那你让本体过来，我给它身上点把火好不好？操控这点臭鱼烂虾，就想拦住小爷……我……”
马炼说着说着，眉头紧皱，策马转了一圈，语气越来越虚。
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
四面八方，已经围满了红眼人。
粗略一数，足有好几百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