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胎死腹中
再次走过朱雀桥。
回望身后乌衣巷，祁平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跟个土著较什么劲儿。
纵使这谢混有千般傲气，十年后，还不是照样得给自己跪下！
“公子，接下来去哪里？”来福问道。
“常贵，还剩多少钱？”祁平生没有答复他，而是先询问余钱。
“九百余铢。”常贵回道。
王恭第一次叛乱是四月左右，有两个半月左右时间，来搜寻蒯恩等人。
并且，返回豫章路上花费也巨大。
这点钱铁定是不够。
“先找家客店住下，明日再说。”祁平生牵着獐儿，上了牛车。
翌日一早。
四人在城中闲逛，行至一处集市，许多小型商铺林立于各处。
东晋时期，各世家大族占据大片山川河湖，小农经济被士族庄园经济替代。
这些商铺绝大多数是士族私产，用于售卖奴仆和佃户制作生产的农产品，比如粮食、酒水、农具、衣物等等。
至于平民，自然是摆地摊。
“馒头，热乎乎的馒头！”
“鱼干，刚晒制的鱼干！”
“蚕丝，上好的蚕丝！”
“炒鸡子，香美的炒鸡子！”
……
还没走进集市，众人耳边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獐儿，吃炒鸡子不？”
祁平生揪着小丫头的辫子，宠溺问道。
这是今早獐儿洗完头后，祁平生给她编的，小丫头非常喜欢。
“哥哥，獐儿不想吃。”
祁平生揪着辫子的手一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鸡蛋？
炒鸡子即是炒鸡蛋，由鸡蛋混合盐、米、葱花，以麻油炒制而成。
“真不想吃？”
“不想吃。”
祁平生仔细打量一番獐儿，见她似乎确实不感兴趣，这才放弃。
没人看到，小丫头低头的时候，悄悄咽了咽口水。
接下来。
祁平生又陆续想买其它小吃给她，可獐儿都摇头拒绝。
这让他十分困惑，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其实并非獐儿不想吃，而是她不愿吃。
昨天听到祁平生询问钱的事，小丫头就意识到钱可能不够用了。
即便九百铢是她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但既然哥哥觉得不够，那就必须是不够，不是也得是！
因此，小獐儿就想到这个办法来省钱。
只能说，女人天生就是演戏的料，男同胞们干不过也正常。
路过鱼摊，祁平生突然有点想吃鱼了。
“来福，去买条鱼，稍后带回客店蒸煮。”
来福上前与卖鱼的妇人讨价还价。
“鱼价可否少点？”
“不行，这是今早刚从江中打捞上来，不能再少。”
“此鱼已不甚鲜活，白眼外翻，再少点。”
“你眼瞎？何曾外翻？”
“此鱼鳞片已掉落甚多，且才重两斤。”
“嫌小？这有大的。”
...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最终以十五铢价格成交，来福一脸得意地提着鱼回来。
“公子，如何？”
看着他手中两斤重的大板鲫鱼，祁平生赞许地点点头。
建康临江，渔业发达，鱼类虽是肉食，可由于竞争激烈，比猪肉、羊肉相对便宜很多。
不过能以这个价格买来，也很不错了。
“来福哥哥好厉害！”小獐儿一脸惊叹。
常贵撇撇嘴，但也自愧不如。
就在祁平生准备离开时，传来惊呼。
“阿娘！阿娘！”
一个四五岁大男童，边哭边摇着刚才那卖鱼妇人。
妇人双眼紧闭，脸白如纸倒在地上，周围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
祁平生皱皱眉，不过想到不是后世，便放宽心去查看。
搭手把脉，发现妇人脉象非常微弱，并且气短急促，舌淡苔白，身体还微微冷颤。
“你家住何处？”
祁平生询问男童，可小孩只知道哭，对问话充耳不闻。
边上一名渔夫与妇人比较熟悉，说道：“此女是寡妇，前年才死了丈夫...”
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是看祁平生相貌堂堂且气度不凡，好心提醒。
“住手！你要干什么？”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一名老妪手中提着饭盒，颤颤巍巍走过来。
不等她继续开口，来福高声大喝：“别瞎嚷嚷，我家公子在救人！”
众目睽睽之下，公子的名声不能受损。
“原来是老妇误会，还请公子见谅。”
老妪慌忙道歉，她刚才见祁平生搂抱儿媳，还以为两人有奸情。
随后，老妪拉过男童，边查看边安慰：“乖孙莫哭，阿婆在这。”
等确认孙儿无碍后，她这才想起地上的儿媳。
“公子，秀兰这是何故？”
祁平生也不好说什么：“适才她突然晕厥。”
“晕厥？！这可如何是好！”老妪顿时六神无主。
儿子前年于江中船翻溺亡后，家中全靠儿媳秀兰打鱼过活，若是秀兰再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年幼的孙儿该怎么活下去？
“求公子救救秀兰！”
老妪也顾不上脸面廉耻了，当即就要下跪磕头。
“使不得，我尽力而为。”祁平生连忙阻止。
他也就粗略翻过几本医书，不敢打包票。
不过这妇人的症状，倒是跟他专门留意过的一个病例非常相似。
“我且问你几句。”
“公子尽管问，老妇知无不言。”
“此女几时有过身孕？”
“自是四年前生我孙儿时。”
“后面呢？”
“后面...还怀过一次，但已小产。”
“小产后可曾背脊疼痛？”
“有有有！秀兰数次因背脊疼痛难忍，于地上打滚。”
老妪小心翼翼询问：“公子，我媳可还有救？”
“自然有救，此为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
围观的人和老妪都愣住了，不是说过已小产，怎么还会胎死腹中？
众人异样地看向祁平生，怀疑他是不是个草菅人命的庸医。
来福三人也为他捏把汗。
没理会这些，祁平生继续开口道：“此前所怀乃孪生子，小产时尚有一子留于腹中；现已死去且紧贴其龙骨，故脊背每每疼痛难忍。”
“只需取牛皮阿胶五两、葵子一两，以五瓢水煮取两瓢，一次服下。”
“未出，再服。”
“若仍旧未出，唤产婆助取即可。”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