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高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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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对活宝

今夜的定安宝苑是格外热闹,秦连破留王公、龙熠、傅盟在思危堂议事,天色既晚,则在宝苑内住下。

男人们住在东头的沙洲圩,女孩子们则在棠梨苑东西两侧的厢房安置下。

一切安排妥善后,秦公露出疲态,他一手扶额稍稍按了按,闭目缓缓的说道:“今日,你可注意到尚儿从何处而来?”

“老奴注意到了,”陶翁面露犹疑,稍稍停顿了一会,回道:“屋顶。”

秦公的眼睛睁开来,他眉间的川字挤了出来,令道:“去将晁老请来,唤尚儿来此见我。”

晁老个高龄的老者,他发须皆白,背上背了一个大大的药箱,他是洛阳最负盛名的杏林好手。

“见过秦公。”老者颤颤巍巍的行了礼。

“免礼,”秦公示意晁老坐下,问道;“老人家上一次来府上是何时?”

他想了想回道:“正月过后。”

“那也有三四个月了,”秦公抚须问道:“少公子身体可好?”

“无妨。”晁老答道。

秦公起身又问道:“我是问……药效可好?”

“这……”晁老似乎不太明白,陶翁见状俯在他的耳边低语了片刻。

那晁老细细听完,摇头叹息道:“秦公之需实是为难老夫……”

秦公脸色急变,目光如炬,问道:“晁老这是何意?”

“秦公莫慌,当年不提也罢。老夫既接了这个病案,自当尽心竭力,”晁老亦起身,俯身说:“只要少公子按时服药,老夫可保少公子身康体健,那些被封住的气穴也绝不会开。”

“如果他没有喝呢?”

“少公子如不坚持服药,身体会因为气穴封闭而虚弱,不出一个月就会卧床不起。”

秦公又问道:“如他强行运息,会怎样?”

晁老急急摆手,回道:“万无可能,稍一运息,变会疼痛难耐,如想冲破气穴怕是要死过七八回。以少公子的底子,老夫早就要将杏林阁搬到府上常住了。”

远处,秦尚正缓步走来,左忌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他渐渐看清了堂上的人,一改不可一世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恐惧,他脚步停下来,左忌来不及收住腿,撞到了他。

“怎么了?”左忌的头从秦尚的肩膀处冒出来,也看清楚了堂上的人,不由得睁圆了眼睛,嘀咕道:“完了完了……”

秦尚额间的汗冒出来,他只想快些逃走。刚一转身,左忌就一掌拍在他的嘴上,秦尚能感觉到那掌间的湿气,咸咸的,但那掌中有一枚药丸,左忌笑嘻嘻的盯着他,说道:“幸亏有我,不然尚少你又要死一回。”

秦尚满脸是狐疑,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了下去,冷冰冰的盯着左忌。

左忌无奈的摊开手,说道:“又疑心我,要是我通风报信的,我还喂你吃闭穴丸作甚!”

“有用么?”秦尚不敢回头,心惊的问着。

左忌挠挠头,他说:“要不你在这院子里追我两圈?等着药效出来?你追我——”他一边说一边做出要奔跑的手势来。

秦尚心中很想打他,但背后好多双眼睛,他只能克制住。

“尚儿!”秦公见秦尚突然背过身去,将他喊住,喝道:“进来!”

秦尚深深吸了两口气,慢慢转过身,左忌也安分下来,在他身后,沉着的说了一句话:

“尚少,有我呢!别怕。”

“阿翁。”秦尚两手交于胸前,左手握住右手,左手拇指压在右手拇指之上,拜了一拜。又垂下手,冷眼看着老者,喊道:“见过晁老。”

秦连破上下打量他,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忙于灵剑之事,算起来确实也有好久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孩子了。

他的身量高了许多,除了瘦弱,几乎已经快和自己一边高了。

他长得和自己过世的独子很像,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吧,这么多年他始终不忍心……

半晌,他问道:“你可有按时服药?”

“孙儿一直身体康健。”秦尚的眼睛紧紧的盯住秦连破,遮不住的怨。

“你没吃?”

秦尚移开目光,回道:“吃了。只是孙儿不明白,我为何要吃……”

瞥见秦连破即将抬手,左忌突然大喊起来:“哎呦哎呦哎呦呦!”

“怎么了?”陶翁上前问道,他一向疼爱这个故去左统领的长子。

“头疼!好疼!”左忌突然跪在地上,又瘫倒下来,叫道:“肚子也疼!屁股也疼!腿也疼!浑身都疼!”

“老夫来看看。”晁老赶紧颤巍巍的起来。

秦尚冷冷的站着,一步也移,他看了一眼左忌,他正在挤眉弄眼中合理的跟自己挤着眉弄着眼。

晁老上前查看许久,摸了脉息,又看了口舌,问道:“今日可有顶大拿?”

左忌停下躁动,看了一眼陶翁,惊奇道:“好神!今日公子罚我倒吊了好几个时辰!”

陶翁有些心疼的摸摸他。

“无妨,有一些小伤,老夫开了药调理调理。”晁老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写了个方子,交给他。

陶翁接过来,说道:“给老朽,他一个毛头小子哪会煎药。”

“烦请晁老也为尚儿把把脉吧。”秦连破终于开了口。

“好好。”晁老缓缓的向秦尚走去,指了指椅子,说道:“少公子请坐,老夫好为您请脉。”

秦尚心中似鼓擂,面上却不敢动一丝波澜。他坐好,将手搭稳,调整好呼吸,等待着晁老的结论。

左忌坐在地上,紧张的盯着他,一动不敢动。

终于,

晁老露出一个放心的笑脸,收起手,回道:“无妨,少公子一切皆安。”他特意在一切两个字上加重了声音,又悄悄给秦公递了个笃定的眼神。

左忌大大的吐了口气。

“左忌。”秦公突然唤道。

左忌一个激灵,赶紧起身,低头等令。

“你天天跟着少公子,都做些什么?”秦公问道

“读书、写字、赏花、赋诗,”左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斗蛐蛐……”

秦公哼了一声,说道:“斗蛐蛐……今日竟还斗上了屋顶么?”他的眼光飘到秦尚身上,问道:“怎么上去的?”

“爬。”秦尚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自嘲道:“孙儿提不起剑,扛不了刀,上个屋顶要爬,丢阿翁的脸了。”

“我朝文学集大成,习文亦有出路。”

秦尚一听这句话生出怨气来,站起来请求道:“阿翁,我也要去天师道学艺。我爹娘定也是希望我可文武双全的。”

秦公摇了摇头。

“为何不可?难道孙儿还不如那个野人?”秦尚逼问道。

“明日带了诗文来见我。”秦公喝道:“下去吧!”

秦尚本还想再争,但陶翁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只得委屈的转过身。

“等等……”

听到阿翁的呼唤,秦尚的脸上冒出了一丝欣喜,急急的转身,期待的看着秦连破。

秦连破抿了一口茶,说道:“从明日开始,每日来我面前将药饮下。你出生体弱,那药对你又好处。”

心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秦尚绝望的抬起手,藏在禅衣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回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