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少年行
戴母吓了一跳,急忙说:“云儿,你千万别这样做,会挨打的。”
“阿娘,孩儿不怕,孩儿已经长大了,在这个家里,孩儿不能让娘亲继续受苦,孩儿一定要管管阿爹,不许他再这样下去了!”戴云龙坚决的说。
戴母再说也没用,望着儿子出去的背影,叹气连连,只求菩萨保佑她苦命的云儿。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
也不知怎的,戴天章天天在外面,不知不觉的把一些浪荡公子带回家中,成天赌博呀大吵大闹,三餐就叫吃。戴母没个计,又说不过他们,只有暗自流泪,里里外外忙乎着了。
常言道:土匪窝里美娇娘,哪来得独善其身。戴母虽徐娘半老,但大家闺秀的风韵犹存;特别是自小接受书香的熏陶,那种气质,是一般平民女子无法比拟的。戴母出出进进的为他们点心奉茶,在这辟野院中,和着骄阳春风,浪荡公子们看着如此漂亮的娘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岂有不眼红动心的?当戴母再次出来时,一个花哩胡哨的家伙再也忍不住了,趁着醉意,一手端着酒杯,眯着双眼晃到戴母面前,支支吾吾的说:“嫂,嫂子,今天春光无限好,你也别,一个人寂寞了,来,陪二爷喝一杯!”伸手就欲揽戴母的腰。
戴母愤怒的一手把他推开,大声说:“戴天章,你交的好朋友。”
戴天章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便过来伸手拦住,瞪着血红的双眼说:“老二,看在我的份上,请你放尊重点,朋友妻不可欺吗!”
戴母听了就忍不住心酸落泪,这个死人,终于说了句人话。
老二讨了个没趣,悻悻的说:“认什么真吗,不就一娘们,大家玩玩,开心开心不好吗?”色迷迷的看着戴母,就一步三拐的坐回去了。
夜里,戴云龙瞧着母亲红肿的双眼,知道今天老爹又没干什么好事,很是愤怒,便对父亲说:“爹,我警告你,要是再把那些人带来家中,孩儿就对你不客气了。”
戴天章一听:“哈哈,你个黄毛小子算啥,去你的吧。”
此后,戴天章不但白天闹,就连晚上,也把那些人留下,一夜闹到大天亮。可把戴云龙的肺都气炸了,几次要冲出去,但都被母亲拦住。
一天,戴云龙捡柴回来,老远就听见家中一片喧嚣,划拳吆喝杯碗乱碰的,就再也忍不住了,顺手把柴一丢,快步奔到屋前,照准门一脚踢去。只听“哗啦”一声,不想用大了力,把门给踢散了架,歪在一边。
茅屋内,戴天章喝得烂醉,浪荡子们正围着戴母调戏嘻闹,戴母披头散发,无助的伤心泪眼婆娑。
戴云龙一个箭步冲到屋内,单手叉腰,指着他们厉声说:“你们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浪荡公子看见,醉迷迷的问戴天章:“老大,这小子是谁?”
戴天章一看,戴云龙把门都给踢烂了,还在那儿横眉怒目呢!可把他气得,大怒说:“臭小子无礼!来人呀,给我把他抓起来往死里打!”
浪荡公子听见吩咐,就不由分说,一齐围上来。戴云龙一见,撒腿就跑到屋外。这伙人也紧跟着追出来,从四面围住戴云龙就动手。
戴母摆脱了这伙人的纠缠,好不容易站起来,扒开脸上零乱的鬓发,一看云龙被围住,顿时吓住了,呆在当地。
戴云龙被围在中间,毫无惧色。这边过来一人,一下按住他双肩;戴云龙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大低头,一弯腰,一使劲,把这家伙仰天摔在地上只叫唤。那边过来两人,一人抓住戴云龙一只手;戴云龙双手较力,“嗨”的把这两家伙往前一丢,扑的甩出去很远。这些公子有些本事,一齐围上来对云龙乱打乱踢;戴云龙东一脚西一拳,把这些人打得东倒西歪。一时见来势凶猛,戴云龙便“唿”的一声不见了,急得这些人东张西望。
可不知戴云龙已经拿了一根硬木棍在手中,一柱竖在地上,昂首厉声说:“你们都给我快滚,不然小爷真的要动手了。”
这伙人一时怔住,面面相唬。
戴天章一看,呵!这小子哪儿学来的邪门?看我的。他要耍老子威风打儿子一顿,便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木棍,喝一声:“你给我撒手!”
“哼!”戴云龙可不听他的了,就势“荡”的一棍。戴天章立脚不住,几个踉跄倒退十几步,扑的一屁股重重跌坐在青石板上,痛得他“哎哟”的直叫唤。
这帮家伙一见,可不好啰,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崽子这么厉害,自己要再逞能,可讨不到好处。于是乎发一声喊,屁巅屁巅的滚出大森林,从此再也没来过。
戴天章也走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戴天章不在家,戴云龙最开心了,不用每天面对父亲的那些窝心事,可以一心一意帮母亲,照顾家里,重活累活都不让母亲动手。只是戴母有些悲伤,丈夫是被儿子赶走的,这传出去可一点不好听呀。戴天章是可恶,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自己身边少了一个闹腾的人,不知不觉的还有些失落。不过说起来,她做梦也没想到云儿有这么好的身手,那以后还怕什么呢?云儿那么懂事孝顺,可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份。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十多年的含辛茹苦,云儿真的长大了,自己从此也有了依靠。
戴云龙帮母亲里里外外的忙活,戴母倾自己所知教云龙习文练字。母子二人乐在其中,往日的忧愁烟消云散,小小的戴家坳,终于迎来了幸福的曙光。
转眼半年有余。
这一天,戴云龙挑着一担山货送去城里的店家,回家时经过一街坊,听见一说书的在那里说书,其说得是抑扬顿挫,说得是群情激奋,时不时的还传来一阵叫好声。
戴云龙一时好奇,便也凑过去看看。
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内,几张凳子和门板搭成的平台上,一位老人带一小姑娘正襟而立,声音宏亮的说得起劲:
“正在这紧要关头,忽听一声大喝:‘住手!’只见一名白袍少年从天而降,横在魏二公子面前,厉声说:‘天子脚下,你如此横行霸道,难道没有王法吗?’大家想那二公子,好骄横:‘什么王法,我就是王法!你小子多管闲事,去死吧!’挥刀就向少年砍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光一闪,大家猜怎么着?”
“怎么着呢?快说呀!”
“那少年没事吧?……”
老人抚须,含笑说:“少年当然没事呀,但魏二公子就有事了,也没见少年动手呀,二公子举刀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就愣在了当地。随着‘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众人看时,他自己的刀就插在自己的胸口上,那血呀,流淌了一地!横行乡里,草菅人命,不可一世的魏二公子就这么完了,大家说痛不痛快?”
“痛快!”人们大声高呼。
戴云龙轻声问身边的一位大伯:“阿伯,老爷爷讲的是谁呀,可是真的?”
大伯说:“当然是真的,那是京城少年郎,除暴安良,仗剑天下,专为咱们老百姓打抱不平,是人人传颂的英雄。”
老爷爷继续说:“咱们的少年英雄呀!可不理会魏公子怎么样,他径自来到倒地的老伯面前,扶起他,帮他擦干脸上的鲜血和身上的污逅,并掏出一把银子交给他说:‘大伯,现在没事了,你快带着姐姐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让那些坏人看到。’人们让开一条路,那老伯千恩万谢,即拉着自己的女儿离开。
“而那些魏公子的随从……”
忽然有位青年大步赶来,在说书先生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老人大声说:“官捕来了,大家快散了吧,明天咱们换一个地方继续说。”小姑娘快速的收起什物,三人走下平台。
人们一呼而散。
戴云龙心想:这世上真有如此侠肝义胆,为人们打抱不平的人吗?自己如果也能像那少年一样,行侠仗义,那该是多么快意恩仇的事呀!但是母亲怎么办?苦命的娘亲!她一介柔弱的女流,如果没有男人的保护,往后的日子怎么办?戴云龙从来没有离开家抛弃母亲的想法。对天下的向往,就让它成为一个梦吧!
戴云龙回到家中,便把听来的故事再编成一个故事讲给母亲听。
戴母一边织着布,一边听着眼中饱含着泪水,她说:“这世上要多几位少年郎这样的人物,那该多好。”
戴云龙说:“阿娘,云儿以后也要成为京城少年这样的英雄。”
“我的云儿!”戴母停下织机,轻轻摸着戴云龙的头说:“云儿是男子汉,好儿郎,娘相信,云儿将来也会成为人人称颂的英雄的。”
戴云龙把头靠在母亲肩上:“阿娘!”
“但又说回来。”戴母低声说:“这世上坏人好像永远是走在前面的,而好人总是受到伤害。娘知道,不是好人不够好,而是坏人做任何事都无所顾忌,好人却总会顾及后果,永远放不开手脚。所说君子大度不记仇,小人手段毒辣凡事斤斤计较。像瑶峰,京城少年英雄,为民除害大快人心,却背负着杀人的罪孽,被官府通辑,亡命天涯,一生不得安宁。这世上的事呀,总是本末倒置,好人成了坏人,坏人却成了好人。天下人的命运,总是被强权利益及少数上位者所左右。”
戴云龙说:“孩儿就要打破这世俗,好人要有好报,坏人一定要得到惩治。”
戴母说:“希望这样。不过云儿,这世上的事,很多都不是我们的意愿可以改变的,我们要量力而行,在保护别人的时侯,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自己都被伤害了,又怎么能保护别人呢?”
“好的,阿娘,孩人要保护娘亲,也保护自己。”戴云龙说。
就这样,母子俩在这避世之居生活,已经不再羡慕外面世界的繁华,也就少了被骚扰的烦恼。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静听秋莺的啼鸣和夏虫的喧嚣,以及流水的自在和草木的成长,倒是乐在其中。
但是好景不长;前些天,戴云龙自山外回家,老远就喊娘亲,怎么不见回音?门大开着吗!他快跑到屋前,眼见满地的鸡毛,顿时有种不详的感觉:不会出什么事吧?
戴云龙冲进屋里。
“阿娘!”他惊叫一声,只见母亲被反绑在屋柱上,鬓发如乱,口不能言,兀自挣扎看着戴云龙。
戴云龙急忙给母亲松绑,并拿掉塞在口中的布团,急的问:“阿娘,这是怎么回事呀?”
戴母缓过口气,就伤心的落泪,哽咽说:“鸡,咱家的老母鸡……”
“阿娘,咱家的母鸡怎么了?”
戴母说:“刚才,让四个坏蛋过来杀掉吃了,娘不准,他们就把娘给绑了。”
戴云龙听了这个气呀,心说什么人这么坏?咱家的两只老母鸡呀,每天生蛋母亲都舍不得吃,正准备让它抱窝孵小鸡呢,就这么没了?不行!戴云龙急问:“阿娘,那四个坏蛋长什么样?什么时候走的,可知道去哪了?”
戴母说:“那四个坏人,一个瘦老头,一个大胡子,一个中年人,一个矮胖子。他们进门就翻东西,嚷吃的,看见鸡呀,那个矮胖子抓住就杀。他们吃过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娘听他们议论说是奉命追捕什么犯人,至于去哪了,娘实在不知道。”
戴云龙心说: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我们娘俩好好的在这大森林中生活,从不招惹谁,这些坏人为什么还来欺负我们?他气不过,立即从屋后拿出一根大铁棍(这是年前他在外面铁匠铺定做的,可是够重量的。他就练习棍法,而每次练武,母亲都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又不免担心,男儿的心志在远方,,云儿刻苦练习,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离开母亲了),就要去寻那伙人。
戴母慌得一把拉住,苦苦劝说:“云儿呀,你可不能去,那伙人凶神恶煞的,你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戴云龙说:“阿娘呀,咱们活着可不是这么被人欺负的。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那么坏,云儿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挣开母亲,就跑了。
戴母呀,是望着远去的儿子,干着急。
几天来,戴云龙扛着铁棍找遍了附近林中和村镇,没有见到四人。也是少年心性,出不了气,这心中的气就更大了。
这天,他来到一个镇子上,正为找不到人而倚在一段断墙上生闷气,忽然街那边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玉儿,玉儿,你们这些流氓,放开我的玉儿。”同时伴有女子的哭喊声。
戴云龙猛听心说,敢情这世上到处都有坏人呀!今天遇到我了,算他们倒霉。他就快步赶过街头,看时,眼前的一幕叫他火冒三丈:两个凶神般的家伙,正拖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女在大街上跑,众目睽睽之下,少女的衣衫都被路上的石子割破了,而在后面,一老农踉踉跄跄的追着,喊着;围观人众,却没有谁敢上前阻止。
“阿爹,阿爹……”姑娘的哀求哭喊声刺激着戴云龙,他只觉这个气呀!一气坏人目无王法,二气众人作壁上观。他可不知道,这年头大街上强抢民女的事时有发生,而官府不出面,就没有人敢管,不是人们不够义气,而是害怕招来恶人的报复。
戴云龙冲上去,伸开双手,一手一个抓住两强盗往后一甩丈来远,指着他们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白日里也敢在这里行凶作恶,难道没有王法吗?”
这两家伙爬起来,抹一把鼻子上的血,其中一人看清是个十六七岁不到的少年,气就大了;他跨前两步,满口乱骂:“他妈的你小子知道老子是谁吗?乳嗅未干也敢来多管闲事,看爷不打爆你的头!”
戴云龙喝声:“路不平,有人管;你做坏事,还挺神气的,看小爷怎么收拾你!”冲上来,照那家伙,一拳当胸击至。
这家伙一闪身,回手还击,另一个也上来帮忙。可他们联手也不是戴云龙的对手;只见戴云龙轻轻一转身,就绕到两人的身后,伸手抓住两人的后衣领,按翻在地。也该着他们倒霉,戴云龙满肚子的怨气正没处出呢,伸手便给了一人一记重重的耳光。
两家伙被打得脑中嗡嗡响,还大声说:“看你打得好。”
戴云龙见他俩还嘴硬,更气了,就把怒气集中在双拳上,劈头盖脑的朝两人开打。铁锤似的拳头,只打得两人鼻青脸肿,眼耳鼻中都渗出了黑血,这才罢手。戴云龙站起来,一脚把他俩踢开说:“小爷叫戴云龙,打就打了你们,怎么着?给我滚!不服气的话,有种就到南边林中戴家坳找我。”
两家伙连大气也不敢出,顾不上疼痛,爬起来一步三跌的跑了。
老农带着女儿上来拜谢戴云龙的救命之恩,老农说:“多谢壮士出手,救了我们父女,请问壮士尊姓大名,家住哪里,来日我父女登门致谢。”
戴云龙慌了手脚,忙摇着手说:“大伯您干什么呀?这都是举手之劳,您别谢我了,以后出门多加小心就是。”转回身拿起铁棍,撒腿就跑了,愣是留下其父女和一干围观人等怔在了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