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郡主:殿下,历史书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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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史书错行

冰冷的刺痛感,像是无数根淬了寒冰的钢针,狠狠扎进了苏攸晚的颅骨深处,又从太阳穴里蛮横地钻出来。

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喉咙里却灌满了浑浊的、带着腐朽木头和廉价熏香味道的空气,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意识像是被丢进了一台老旧的离心机,在高速旋转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头痛中艰难地重新凝聚。上一秒的记忆碎片还灼热滚烫——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仪器尖锐刺耳的警报蜂鸣,还有那篇只差最后一行数据就能定稿、足以撼动整个凝聚态物理学界的论文……下一秒,便是这令人窒息的黑暗、身下硬得硌骨头的床板,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甜腻到发馊的气味。

“咳…咳咳咳……”

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陌生的钝痛。她费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熟悉的、贴满了演算公式和数据模型的实验室墙壁。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光线昏暗,几缕惨淡的晨光从糊着厚厚高丽纸的雕花木窗缝隙里挤进来,勉强照亮了眼前的一方天地。头顶是深色的、看不出原本材质的帐幔,沉重地垂落下来,边角处甚至结着几缕蛛网。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馊味更清晰了,源头似乎是床边小几上一个敞开的青瓷碗,里面残留着些暗红粘稠的糊状物,依稀辨认出是红枣。

这是……哪儿?

苏攸晚,Z大物理学院最年轻的双料博士,以一手精妙绝伦的计算模型和一张能把导师怼得哑口无言、把同行气得跳脚的利嘴闻名遐迩,此刻,她的大脑CPU正因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常识的空间跃迁而疯狂过载。

身体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长久不活动的酸软乏力。她艰难地撑着身下硬邦邦的床板想要坐起来,指尖却触碰到身侧一样异物——一本薄薄的、边缘卷起毛边的册子,似乎是她刚才无意识挣扎时从枕边拂落的。

纸质粗糙,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陈年纸张特有的、仿佛霉味和尘土混合的气息。封皮是黯淡的靛蓝色,没有书名,只印着一个模糊的、线条简略的兽形图案。

鬼使神差地,苏攸晚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涩痒痛,用尽力气将那册子够了过来。入手冰凉。

她艰难地翻开封皮。里面的字迹是竖排的、繁复的楷书,墨色沉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方刻板气息。她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晦涩的语句,大部分是些拗口的地名、官职名和人名,夹杂着枯燥的年份记录,活脱脱一本古代版的政府工作报告。

“大胤永平三年……冬十月……帝幸骊山温泉宫……赐宴群臣……”

“永平四年……春二月……吏部尚书王德显贪墨案发……抄没家产……流徙三千里……”

“永平五年……夏……”

她的手指因虚弱而微微颤抖,纸张在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视线掠过一行行枯燥的文字,直到指尖捻过一页薄纸,目光不经意地定格在几行新墨写就的小字上。

那几行字挤在一堆记录宗室仪仗、朝贺程序的文字下方,位置偏僻,墨色却异常清晰,笔锋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锐利,像是冰冷的刀尖在纸面上划下:

永平六年,秋九月,帝万寿宴于麟德殿。

……平宁郡主苏氏攸晚,性愚钝,行鄙陋,御前失仪,触怒天颜。

饮赐羹汤,中毒,暴卒于席间。享年十六。

帝悯其幼,谥曰“哀”,葬妃陵侧。父苏承恩,教女无方,褫夺爵位,贬为庶民。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苏攸晚的颅腔内炸开!

所有的眩晕、头痛、喉咙的干痛都在这一刻被这短短几行字带来的冰冷彻骨的寒意冻结了。

苏攸晚。

十六岁。

秋九月,万寿宴。

中毒暴卒。

愚钝……鄙陋……御前失仪……享年十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寒冰,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全部的感官,比实验室那次意外带来的濒死感更清晰、更绝望!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这本诡异的册子,粗糙的纸页边缘深深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刺骨的冰冷。

这不是恶作剧。这纸张的质感,这墨迹的陈旧感,这字里行间透出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特有的森严与冷漠……还有这具身体的虚弱、这陌生的环境、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馊味……所有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尖叫着同一个事实——

她,苏攸晚,Z大物理学院那颗最璀璨、最扎眼的星辰,此刻,正被一本该死的、不知所谓的“史书”,钉死在了“蠢笨如猪”、“死于宫宴红枣汤”、“享年十六”的耻辱柱上!

死期,就在眼前!

“呵……”

一声极其短促、压抑到极致的冷笑,从她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带着一种被荒谬现实逼到绝境后的、近乎暴戾的嘲讽。

“被蠢死?”她盯着那几行宣判她“愚钝鄙陋”的字迹,每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死于……红枣汤?”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是一种混杂了顶级学府天之骄子的傲气、被强行塞进“蠢笨”躯壳里的暴怒、以及对这操蛋命运最直接、最激烈的反抗!

去你妈的愚钝!去你妈的鄙陋!老娘在实验室推导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时候,你们这群写书的祖宗还在玩泥巴呢!让一个堂堂凝聚态物理博士,因为一碗破红枣汤,背上“蠢死”的名头?这简直是宇宙级笑话!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探进半个脑袋,圆圆的脸蛋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和担忧。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碗,那股甜腻到发馊的红枣气味瞬间浓烈地扑了进来。

“郡……郡主?”小丫鬟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您醒了?太好了!奴婢春桃……给您端了红枣桂圆羹来,您昏睡一天一夜了,嬷嬷说……得补补气血……”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挪进来,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苏攸晚手中紧攥着的册子,又迅速垂下,那眼神里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像是恐惧,又像是别的什么。

红枣羹?

苏攸晚的目光,缓缓地从手中那本宣判了她“死刑”的史册,移到了春桃捧着的白瓷碗上。

碗里,暗红色的羹汤黏稠得化不开,几颗煮得烂熟的红枣和桂圆肉沉在碗底,散发出浓郁到令人反胃的甜香。这气味,与史书上那冰冷的“饮赐羹汤,中毒,暴卒”几字,瞬间在她脑中重叠、碰撞!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头。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门口那个捧着“催命符”的小丫鬟春桃。少女的眼神不再是刚才的虚弱和暴怒,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寒,锐利得如同刚淬过火的刀锋,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和……杀机。

春桃被这眼神刺得浑身一哆嗦,手一抖,托盘上的瓷碗差点滑落,里面的暗红汤汁剧烈地晃荡了一下。

“补气血?”苏攸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字字清晰,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还是……想送我早点上路?”

春桃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端着托盘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郡…郡主…您…您说什么呀?奴婢…奴婢听不懂……”

苏攸晚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撑起虚弱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间角落里那个蒙着厚厚灰尘、勉强能映出人影的模糊铜镜。

镜面昏黄扭曲,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属于少女的脸庞。苍白,瘦削,下巴尖得可怜,唯有一双眼睛,此刻燃烧着两簇幽暗冰冷的火焰,与这具身体“愚钝”的名声格格不入。

她抬起手,指尖冰冷,轻轻拂过镜面,擦掉一小块灰尘,露出镜中少女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清晰得惊人的眼瞳。

那瞳孔深处,映出的不再是史书上那几行冰冷的判词。

而是一个物理博士,被强行塞进“蠢笨炮灰”躯壳里后,所爆发出的、足以撕裂既定命运的、最狂暴的求生意志。

“蠢死?”苏攸晚盯着镜中那双燃烧的眼睛,无声地、一字一顿地对着镜中那个被历史书写定的“短命鬼”宣告:

“放屁。”

“要么,老娘把你这错位的史书,活成最大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