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摘下眼镜
早晨的铃声像是催命的厉鬼，我迷迷糊糊爬起身，又准备迎接这一天的审判。
我将厚重的眼镜戴上，试图将这个世界看清，却被光晃了眼，只能将眼睛微微眯起，世界依旧模糊不清。
脑袋晕乎乎的，应该是昨天晚上的夜风吹多了，我使劲拍了拍头，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
感觉似乎好了些，我拿起昨天相亲用的衣物套在身上，我照了照镜子。
像是乞丐穿西装。我这样想着，忍不住的自嘲。
慢悠悠去洗漱，刮了刮新长出来的胡茬，臭屁的用了洗面奶，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嘴角终于才微微扬起。
在路上急匆匆的买了包子，边吃边去坐地铁，今天的地铁，人很多，挤来挤去，我感觉我也成了包子里的馅。
下了地铁，过安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路已经成了我的另一个“家”，我十分熟悉这里，却又不能久待。
这种想法像是藤蔓在我心里冒出，缠绕着我散发的思维，恍惚间，我又觉得他是缠绕在脖子上的，时不时让我觉得窒息。
终于到了公司，和往昔不同的是，保安大爷乐呵呵的向我招手，我局促的看了一眼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爷看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他，又放下了手，将报纸拿起来，继续戴着老花镜看。
我才慢吞吞的走了进去，脑子里全然是那天晚上在厕所偷偷掉眼泪的画面。
这跟个定时炸弹一样，我清晰知道不能关掉，却又免不了在爆炸之前无用的焦虑。
想到这，我摇了摇头，走进了公司门内，扫脸打卡，上班。
公司的经理突然进来了，我并没有抬头，这不是我所关心的，这也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经理直截了当的走到一位同事旁，细心的教导着他什么，反正，是我平时接触不了的内容。
我将头沉沉低下，刘海像丛生的荆棘一样遮住了我的视线，我也想用荆棘掩埋自己。
我有时候也弄不懂，为什么同行的人总是深得别人的信任和喜爱。
上次一次，上层还想委托我做任务，最终的结局，却是上层指着我的鼻子指责我，我低声下气的道歉。
想到这，我的手落在键盘上的速度更快了。
我上班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赚钱，但每次别人听到我的回答后，也只是会心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去跟别人交流，我并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前段时间，我还试着改变自己的性格，迎合着所有人，装作一副很心善的样子，直到别人不耐烦的时候，指着我的鼻子当面撒火，我才醒悟，这种事，是示弱的表现。
我总觉得我是在世间游荡的空壳，心总是空荡荡的，任何人给的好意，背后都是有着代价的。
我不由得又游了神，随后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被吓了一跳，随即涌上来的是恐惧，即将被斥责的恐惧。
而意料中的大声斥责却没有传入耳中，传入耳中的是，大爷笑骂的声音。
“你这小伙子，一天天的，咋那么呆呢？哦，对了，你们喊这叫摸鱼是吧？”大爷说完这句话，笑声便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我这才僵硬的停下了动作，扭头望向大爷。
大爷笑得忘情，手一搭一搭拍在我的肩膀上，传来阵阵暖意。
“大爷，你不上班吗？乱跑会被骂的。”我机械般的说着，语气轻飘飘得像是在呼气。
“现在都中午咯！”大爷将手收回去，去微波炉那里热饭。
我才回过神，肚子传来绞痛，早上的包子好像不能陪我抵过这一天。
我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随口问着：
“大爷，你想吃什么，要不我一起点了，前面排队用微波炉的挺多的。”我视线无意瞥了眼他铁盒子里的一片绿。
大爷却是摆了摆手，轻笑着说：“嗨，外面的不干净，我吃自己的就好。”
我随意的点点头，下单的时候却是下了两份。
我突然记起，老早之前，也是早上两个包子，然后再挨到晚上，吃着清水煮白菜，配点拼好饭淘来不到五块钱的鸡肉，也当是有点油水了。
不知道怎么的，我摇头笑了笑，随后仰头靠在座椅上，闭上眼，记忆被拉到那时候被逼无奈的窘迫。
那时候明白家里给的钱都是带着滞后的代价的，随后想以一己之力扛起自己的生活，最后还是乖乖低头，拿着家里的钱去读了个野鸡大学。
——“叮铃铃”
急促的手机铃声将我强行从回忆里拉出来，我接起电话，下楼去拿外卖。
拿外卖的时候，看到了在保安亭坐着的大爷，微微佝偻的背，手里夹着那抹绿色，吃得正香。
我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窗，然后将一份丢在桌前。
“买一送一，多的那份。”我漫不经心的答着，好像事实也确实如此。
意外的是，大爷急忙摇摇头，将那份推开。
“那可不行，吃多了，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大爷边说边用手指扒拉着他额头上的头发，好让头发卡在帽子里。
我看着这两份外卖，心里犯了愁，不知道刚刚的善意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我站定，看着那份外卖，不知道是不是该拿走的时候，大爷却又开口了：
“不过今个儿都是可以尝一尝，不过你这小娃娃，下次可别多点了啊，大爷我可不喜欢吃这些。”
大爷边说着，边伸手将那份外卖拉回来。
我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要是大爷真不要，我说不定会持着骨子里的不要浪费粮食，强行让自己硬撑下去。
大爷拉开了保安室的门，在他的旁边搬了一张塑料椅子过来。
“来，一起做，两个人蛮，吃起要香点。”大爷边说，边拍了拍椅子。
我垂眸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进去坐下了。
里面的滋味却没有那么好受，离了办公室的空调，闷热和黏糊糊的感觉攀上我的肌肤。
大爷却是一个劲的叫我快点吃完好去睡觉，我才将包装打开，开始吃着。
在吃的期间，大爷不断的给我夹着菜，我尝试着抿了抿，依旧没有尝到什么味道。
像是在喝水，味同嚼蜡的感觉。我这样想着。
我咀嚼着嘴里的菜，随后混着那泛着红光的油，才勉强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