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盘棋，就该由你我共同落子了
旋转阶梯在脚下发出齿轮磨合的吱呀声，幽蓝磷火沿着石壁蜿蜒而上，照亮七公子面具下勾起的嘴角。潇橪一挣开他的手，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指尖因用力攥紧半块玉佩而泛白：“三王府的人见了你如临大敌，这地道机关连我父亲都未必尽知——你到底是谁？”
七公子停下脚步，火折子的光晕在他玄色面具上流转，映得那双凤目越发深邃。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指尖勾住面具边缘的银链。潇橪一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混着上方追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嗤啦”一声，面具被猛地扯开。
火光跳跃间，那张脸惊得潇橪一后退半步。墨玉般的长发用银丝冠束起，眉骨高挺如刀削，偏偏眼尾那颗朱砂痣添了几分妖冶。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冷冽如寒潭，却又藏着洞悉一切的戏谑，正是三年前在宫宴上，曾与父亲对弈三局的七王爷，墨沉渊。
“七王爷？”阿九握剑的手猛地一颤，剑尖险些戳中石阶。
墨沉渊将面具随手抛向空中，玄色锦袍在转身时划出优雅的弧度。他捻起潇橪一耳畔的碎发，指尖划过她耳垂上未愈合的伤口：“当年你躲在屏风后偷吃葡萄，把籽吐在我棋盘上，忘了？”
潇橪一浑身一震。十四岁那年宫宴，她确实趁父亲与王爷对弈时捣乱，却不想这个总板着脸的七王爷竟记得。更让她心惊的是，父亲当年总说七王爷“看似闲散，实则剑锋藏于袖”，如今看来，这“剑锋”早已对准了三王爷。
“你救我，是为了对付你三皇兄？”她攥紧密信，信纸边缘的血痕硌得掌心生疼。上方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显然是追兵在试图炸开入口。
墨沉渊忽然贴近她，松木香混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包围。他屈指弹在石壁上，某块青石应声凹陷，露出暗格里插着的鎏金短刃：“潇家的‘云锦织图’能令国库充盈，三皇兄要的是财，而我...”他握住她的手按上短刃，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要的是这把财刀，该握在谁手里。”
地道深处传来悠长的钟鸣，十二声过后，阶梯尽头的石门缓缓开启。月光从门缝倾泻而入，照亮满地碎裂的丝绸——正是当年潇家进贡给皇室的“流霞锦”，如今蒙着厚厚的尘土，像一地凝固的血。
“三皇兄诬陷潇家时，递折子的是他母妃的兄长，吏部侍郎尹嵩。”墨沉渊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回荡，他踢开脚边半匹烧剩的锦缎，露出下面刻着的人名，“而真正在御前奏报‘人赃并获’的，是...”
话音未落，一支毒箭突然从暗门射来！潇橪一瞳孔骤缩，下意识推开墨沉渊，却被他反手揽入怀中。短刃出鞘的寒光划过眼前，毒箭“叮”地钉在石壁上，箭尾赫然系着三王府的玄色缎带。
“看来，有人不想让你知道真相。”墨沉渊用短刃挑起缎带，凤目微眯，“不过没关系——”他忽然将鎏金短刃塞进潇橪一手中，冰凉的刀柄上刻着半朵莲花，“从你用银簪刺瞎尹惜玉开始，这盘棋，就该由你我共同落子了。”
阿九的脊背坚实有力，腾空而起的瞬间，潇橪一耳畔掠过呼啸的风。她回望身后那片断壁残垣，墨沉渊手持鎏金短刃立在月光下，玄色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尊浴血的战神。他的目光穿透重重夜色与她对视，凤目中的锋芒让她心头一颤。
“抱紧些，小姐！”阿九的提醒将她拉回现实。两人在屋顶间飞掠，如夜枭般穿梭于南阳城的街巷。潇橪一将脸埋在阿九肩头，染血的密信被她死死压在胸口，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皮肤。
三日后，城郊破旧的山神庙内。
潇橪一倚着斑驳的墙壁，借着摇曳的烛光仔细端详手中的鎏金短刃。半朵莲花在刀柄上泛着冷光，与她贴身收藏的母亲遗物——半块刻有莲花纹的玉牌，竟能拼凑出完整的图案。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幼时母亲总说莲花是潇家的守护图腾，却从未提及缘由。
“小姐，该换药了。”阿九捧着草药进来，看到她手中的短刃，眼神一凛，“您觉得七王爷...可信吗？”
潇橪一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在这吃人的世道，哪有什么可信不可信？他需要我这把刀，我需要他的权势，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任由阿九为自己处理脚踝的伤口，疼痛反而让她愈发清醒。
第十日深夜，山神庙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潇橪一猛地睁眼，抄起短刃藏在身后。月光透过破窗洒进来，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身影。墨沉渊一身劲装，面具未戴，眼尾的朱砂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他手中把玩着一块刻有龙纹的令牌，漫不经心地说：“让本王好找。”
“十五日期限未到。”潇橪一警惕地盯着他，“七王爷提前来，莫不是怕我跑了？”
墨沉渊踱步上前，龙纹令牌“啪”地拍在石桌上，惊起一片灰尘：“三皇兄的人已经查到城郊了。”他抬眸看向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而且，你不想知道那封密信里，除了尹嵩的名字，还有谁吗？”
潇橪一浑身一震，攥紧密信的手微微发抖。这几日，她无数次想要拆开密信，却又怕真相太过残酷。此刻墨沉渊的话，像一把钩子，狠狠勾住了她的心。
“跟我走。”墨沉渊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皇宫有处密室，藏着二十年前的密档。只要找到当年的御笔朱批...”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阿九撞开门冲进来，面色凝重：“是三王府的铁骑！”
墨沉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龙纹令牌在掌心翻转，露出背面的暗纹——竟是与潇家莲花纹相似的图腾。他揽过潇橪一的腰，在她耳边低语：“抱紧了，本王带你去见个有趣的人...比如，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尹嵩的亲妹妹。”
话音未落，三人已破窗而出。夜色中，墨沉渊带着潇橪一跃上一匹黑马，马蹄踏碎满地月光，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潇橪一望着墨沉渊紧绷的后背，突然发现，这个曾被她视为闲散王爷的人，早已深陷这波谲云诡的权力漩涡中心，而她，即将成为搅动风云的那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