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轮织梦（上）

三年后的暮春，老城区的智能养老社区正式揭牌。林砚站在台下，望着台上母亲和苏晚为“明远楼“揭幕，春风卷起她们的丝巾，在阳光下飘成两道温柔的弧。他的目光落在楼前的梧桐树上，当年的小树苗已亭亭如盖，新抽的嫩芽间，几只麻雀正跳来跳去。

“林经理，“社区主任递来验收报告，“用户反馈说智能药盒很实用，尤其是张奶奶，再也没忘记吃药。“林砚翻看报告，看见老人们在智能菜园里劳作的照片，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人老了最怕被忘了“。指尖划过“情感陪伴机器人“的测试数据，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是苏晚提议加入的功能，她说：“机器不仅要能做事，还要能说'我爱你'。“

揭牌仪式结束后，母亲拉着苏晚的手不肯松开：“晚晚啊，等夏天槐花开了，咱们一起腌酱，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艺术吃法，妈想试试。“苏晚笑着点头，发间别着的白玉兰坠子轻轻晃动，那是母亲送她的见面礼。林砚望着她们，忽然想起三年前医院的走廊，苏晚喂母亲喝粥时，阳光正好落在她们交叠的手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社区花园的长椅上织出光斑。林砚摸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老地方见。“对面秒回：“带了惊喜。“他望着远处的喷泉水雾，想起他们第一次约会的下午，她也是这样卖关子，结果带他去看了场露天电影，放的是《罗马假日》。

街角的旧书店还在，只是橱窗里多了幅苏晚的画——《金色河流的尽头》。林砚推门进去，油墨香混着咖啡味扑面而来。苏晚坐在靠窗的位子，面前放着个方形礼盒，嘴角挂着狡黠的笑：“闭上眼睛。“

礼盒打开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里面是本手工装订的相册，第一页是父亲和苏父在工地的合照，背面写着：“致我们的星星。“接下来的页面里，贴着他们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移植梧桐时的合影、母亲出院那天的夕阳、画展上的金粉手印...最后一页是张超声波照片，两个小小的光斑并排躺在灰蓝色的背景里。

“医生说有十二周了，“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想，他们会喜欢'林梧'和'林桐'这两个名字。“林砚抬头看她，发现她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跳动，像落在溪流里的星星。他轻轻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的柠檬香，忽然想起父亲说过“人生最幸福的事，就是看着自己种的树开花结果“。

傍晚回家时，母亲正在厨房里鼓捣新菜式。“晚晚说槐花酱能做甜品，“她系着印有卡通图案的新围裙，“你爸要是知道，肯定要说'糟蹋粮食'。“林砚从背后抱住母亲，看见她鬓角的白发里掺着几根灰蓝，却显得格外柔和。“他现在啊，“他笑着说，“说不定在天上跟苏叔比赛种星星呢。“

夜里，林砚独自坐在阳台上。小花已经是三只小猫的母亲，正蹲在梧桐树下教它们抓萤火虫。他摸出父亲的刮胡刀，在月光下仔细擦拭，刀片反射的光映出远处的智能养老社区，那里的灯光正一盏盏亮起，像撒在人间的星星。

手机震动，是苏晚发来的视频请求。接通后，他看见她正在画室调色，肚子已经微微隆起：“看，我给孩子们画的胎教画。“画布上是两棵交缠的梧桐树，树冠间有无数金色的蝴蝶飞舞，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写着“爱“字。

“知道吗？“苏晚放下画笔，把手放在肚子上，“今天产检时，我好像感觉到他们在动，像两片小叶子在风里晃。“林砚望着屏幕里的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雾夜，她在便利店扶起他时，眼里的坚定与温柔。命运的齿轮转了又转，终于把他们带到了这片长满星星的森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说“谢谢“。林砚摸出裤兜里的梧桐叶书签，那是苏晚用金粉勾过边的，叶脉间的纹路清晰如昨。他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终结，就像树根在地下的生长，就像星光在夜空中的流转，每一个今天，都是昨天种下的希望，每一个明天，都有新的根系在黑暗中延伸。

他起身走进房间，母亲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父亲的相册。林砚轻轻替她盖上毯子，看见相册翻开的那页，是他大学毕业时全家的合照。父亲穿着西装，领带打得歪歪扭扭，却笑得那样骄傲。他伸手抚平照片上的褶皱，忽然听见窗外的梧桐叶说：“看，光又织出新的年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