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锈月之蛾
通风管道闭合的瞬间，E-0428爆炸的冲击波将二人狠狠甩在金属壁上。花刑的后脑撞出沉闷的声响，锈红斑纹在剧痛中如活物般蠕动。他怀里的金属筒滚落在地，先知留下的坐标在筒身表面明灭不定。
“罗小刀呢？“林晚的质问混着咳出的蓝血。她的战术服右肩撕裂，露出的皮肤上蓝色纹路正被某种黑色物质侵蚀。
花刑没有回答。他的耳膜还在轰鸣，却清晰记得E-0428最后的唇形——“看蛾翅“。钨钢刀突然变得滚烫，刀背上融化的铭文重组出新的指引：
观测站垂直通道
47°32'00“N 122°19'40“W
“那是个坐标……“林晚的指尖抚过发光的文字，蓝血滴落处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蜂窝状蚀痕，“西雅图太空针塔遗址。“
管道突然剧烈震颤。某种巨型机械运转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像是无数齿轮在碾碎骨头。花刑的疤痕突然撕裂般疼痛，新的记忆碎片喷涌而出：
——轮椅上的剪影按下控制台按钮，太空针塔顶端的球体裂开，露出里面锈红色的机械月亮；
——年幼的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看着血液在试管里变成蓝色晶体；
——某个声音说：“当三个E系列相遇，蜕变就会完成。“
垂直通道的舱门被腐蚀性黏液封死了。林晚的手术刀在门缝划出火星，刀柄红绳突然燃起幽蓝火焰。“退后。“她将最后一管蓝血注入门锁，液体接触金属的瞬间爆出刺目电光。
门开时涌出的不是气流，而是无数金属飞蛾。那些虫豸的复眼由微型摄像头构成，翅翼上的锈斑拼出“E-0427“的编码。它们撞在两人身上炸开，每一只都释放出神经毒雾。
花刑的刀锋划出银色弧光，斩落的飞蛾在脚边堆积成小山。当最后一只被劈成两半时，通道尽头出现了罗小刀的身影——或者说，曾经是罗小刀的东西。
少年的机械脊椎完全展开，十三根数据线接入墙壁神经接口。他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状态，皮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与清道夫同款的腐蚀性黏液。最骇人的是右眼——那里嵌着颗与E-0428相同的机械复眼。
“星……空……“
罗小刀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澈，三重电子和声在此刻奇妙地融合成纯净的少年音。他的机械义眼瞳孔扩张到极限，虹膜上的金属纹路如同花瓣般舒展，倒映着观测窗外那片虚假的星辰。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变回了那个在废墟里仰望天空的拾荒少年——脏兮兮的手指捏着捡来的天文图册，对花刑说“总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看真正的银河“。
“我看到了......“
希望的火苗在他完好的左眼里跳动。那只人类的眼睛还保持着孩童般的澄澈，倒映着锈月表面伪装的星光。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左手颤抖着伸向观测窗，像是要触碰亿万光年外的星辰。
然后机械脊椎突然暴走。
希望破碎的声音比骨刃刺入血肉更刺耳。罗小刀的左手在抽搐中异变，森白的骨刺穿透皮肤，关节反转成非人的角度。那只伸向星空的手，此刻正带着机械的精准刺向自己仅存的人类眼睛。
“...全是假的！“
绝望的嘶吼伴随着骨刃入肉的闷响。少年完好的左眼涌出鲜血，却还在固执地望向那片虚假的星空。机械义眼的数据流突然变成血红色，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显示他正在同时看着两个世界——锈月内部的机械结构和窗外伪装的星空投影。
林晚扑上去的瞬间，罗小刀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蓝色纹路与黑色黏液接触处腾起带着腐铁味的烟雾，少年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神经束正被金属纤维替代。他的嘴角还在机械地抽动，似乎想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就像每次恶作剧被抓包时那样。
花刑的刀尖挑开少年衣领时，布料已经与皮肤长在一起。新生的倒三角烙印边缘，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仔细看去竟是无数微型蚀变体在血管中游走。烙印中心的数字正在变化：E-0047→E-0048→E-0049......
“净世会的终极协议。“林晚的蓝血顺着指尖滴落，却在接触烙印的瞬间沸腾成紫色雾气。她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们在用他的身体......“蓝血突然逆流回血管，“孵化第七代清道夫。“
罗小刀突然抓住花刑的手腕。他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一组坐标数据——正是E-0428临终前用唇语传递的位置。少年被金属侵蚀的声带振动出最后的、完全人类的声音：
“帮我看……真正的……“
机械脊椎突然爆开，十三根数据线如同毒蛇般昂首。但就在它们即将刺入花刑后颈的前一秒，罗小刀用骨刃切断了所有连接。黑色黏液从他爆裂的脊椎处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蛾翼的形状。
观测站的主控室呈现在眼前时，花刑的疤痕突然流血不止。锈月表面的环形山近在咫尺，那些凹陷处排列着数以万计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悬浮着一个E系列实验体。而正中央的观测窗前，轮椅的轮廓在血红色灯光下清晰可辨。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们。“
轮椅缓缓转过来。坐在上面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具套着白大褂的机械骨架。它的胸腔里跳动着三颗心脏——E-0001、E-0024和E-0049，通过金属血管相连。头骨面部的显示屏上，是年轻时的林晚的影像。
“林博士...“机械骨架的声带振动出熟悉的女声，“你终于带着我们的作品回来了。“
林晚的蓝血突然逆流。那些发光的纹路从皮肤下凸起，在她脸上组成与锈月表面完全一致的蚀痕图案。“母亲？“她的手术刀当啷落地，“你明明死在了……“
“第一次蚀质泄漏？“骨架的机械手指敲击扶手，节奏与花刑记忆中的完全一致，“那具身体确实报废了。“显示屏切换到灾变画面，“好在意识上传很成功。“
“三个E系列……“机械骨架缓缓站起，骨节发出爆豆般的声响，“一个承载蚀质（花刑），一个融合机械（罗小刀），一个平衡变异（林晚）。“它胸腔里的三颗心脏开始融合，“现在，让我们完成二十年前中断的——“
花刑的刀突然自己动了。钨钢锯齿咬入机械骨架的颈椎，刀背铭文迸发出与锈月同频的红光，瞬间，锈月表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那些根本不是环形山，而是折叠状态的金属蛾翼！
观测站的警报声响彻云霄。机械骨架的显示屏疯狂闪烁，年轻林晚的影像扭曲成尖叫状态：“不！你们不知道释放的会是什么！“
花刑的锈斑已经覆盖全身。他感到某种古老的意识顺着疤痕涌入脑海，那既不是人类也不是机械的思维，而是更原始的、属于锈月本身的存在。林晚的蓝血在地上画出与蛾翼完全一致的图腾，而罗小刀的机械脊椎正在演奏某种星际坐标的频率。
当锈月的金属外壳完全展开时，花刑终于明白了E-0428的遗言。那对横跨三百公里的巨翼上，每个鳞片都是一艘微型飞船，上面满载着——
“不是蚀质...“林晚的蓝血突然变成透明，“是卵。“
机械骨架在崩解前最后传输的画面，是二十年前太空针塔顶端的真相：锈月不是灾变源，而是逃离地球的方舟。那些被称作蚀质的东西，正在将人类改造成适合星际旅行的形态。
花刑抱起罗小刀残破的身体，少年的机械眼还在固执地望向天空。林晚的皮肤开始结晶化，蓝血在血管里凝结成星图状的脉络。在他们头顶，展开双翼的锈月投下最后的阴影。
“该走了。“花刑的声带已经半金属化，“去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