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斩我见神
第一节时轮静止
剑尖刺入眉心的刹那，林夜看见自己的脑浆变成了流动的青铜。
没有疼痛，只有某种冰冷的抽离感——仿佛有人用羽毛笔蘸取他的记忆，在虚空中书写新的篇章。眉心的青铜眼印记如花苞绽放，九枚瞳孔次第睁开，每睁开一枚，静止的时轮天就褪去一层颜色。
第七枚瞳孔睁开时，林夜看到了因果线。
无数金色丝线从三十三天的每个角落延伸而来，缠绕在他身上。有些丝线鲜亮如新，有些已经腐朽发黑，最粗的那根通向青铜巨门深处，末端连接着...另一个“自己“。
“原来如此。“林夜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金属回音，“我是饵。“
斩因剑突然自行推进三寸，剑柄处的太极图开始逆向旋转。静止的世界出现裂痕，最先恢复动作的是慕清霜的因果身——她惊恐地看着林夜眉心完全睁开的九目：
“你疯了？！九目全开会让'它'醒...“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分解成无数齿轮，每个齿轮内侧都刻着“林夜“二字。这些齿轮飞向青铜巨门，在门缝处重组为钥匙形状。
“第三百六十一次轮回结束。“虚空中有宏大的声音宣告，“容器合格。“
林夜想拔剑，却发现斩因剑已经与自己的颅骨融为一体。更可怕的是，他的视野正在升高——不，是身体在青铜化！从脚底开始，血肉一寸寸转为冰冷的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从关节处传来。
“这就是...容器的宿命？“
就在青铜化蔓延到胸口时，怀中的半块玉佩突然发烫。慕清霜的声音跨越时空般响起：
“记住！斩因剑斩的不是因果，而是...“
声音戛然而止。但林夜福至心灵，突然握住剑柄向外拔——不是拔出身体，而是顺着那根最粗的因果线，将某种东西从青铜门深处拖出来！
“轰——！“
时轮天彻底崩塌。无数齿轮分解重组，在林夜面前构筑出一条通往青铜巨门的阶梯。阶梯两侧跪满青铜人偶，它们用刻着编号的额头叩击地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哀鸣。
林夜拖着斩因剑前行，每走一步，就有因果线断裂。第三百号、第二百号、第一百号...这些人影在消散前都对他露出解脱的微笑。
当最后一步踏上青铜巨门前的平台时，剑柄突然传来清晰的脉动——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存在，正在通过斩因剑窥视外界。
第二节门内窥真
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暗。
那不是普通的黑，而是所有色彩被抽离后的绝对虚无。林夜凝视片刻，突然发现黑暗中有东西在凝视他——九只与他一模一样的青铜竖瞳，只是每只都有星辰大小。
“终于见面了，我的容器。“
声音直接在脑内炸响。林夜七窍流血，却仍死死握住剑柄：“你就是三十三天的意志？“
“意志？“声音带着嘲弄，“我是被囚禁的看门人，就像你一样。“
巨门微微开启，伸出一根青铜手指——与林夜此刻青铜化的右手完全相同。指尖轻点，虚空浮现出林夜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父亲将残片塞入襁褓，慕清霜冰封禁地，剑灵在光点中消散...
“多感人啊。“手指划了个圈，画面变成青铜巨树内部的三百号，“可惜都是剧本。从你出生开始，每一步都在计算中。“
它突然刺入林夜胸口，勾出那团灰雾状的混沌灵根：“知道这是什么吗？初代掌门从门后偷走的'本源'，也是封印我的锁芯。“
林夜跪倒在地。失去混沌灵根后，青铜化开始急速蔓延，眨眼间就覆盖到脖颈。但他反而笑了：“所以...你怕这个？“
他猛地将斩因剑完全刺入自己眉心！
“你...！“门后的存在首次失态。
剑尖从后脑穿出的刹那，林夜看到了“真实“——青铜巨门其实是两面镜子相对的产物，无数镜面折射形成无限回廊。而每面镜子里，都囚禁着一个正在青铜化的“林夜“。
最深处的那面镜前，跪着个浑身锁链的白衣人。当他抬头时，林夜看到了慕清霜的脸。
“掌门...？“
白衣人摇头，锁链哗啦作响。他指向镜子，林夜这才发现镜面映出的竟是初代掌门——而那张脸，与自己有八分相似！
“时间...是循环的...“白衣人的声音跨越镜面传来，“每个轮回...你都会来到这里...做出同样的选择...“
斩因剑突然剧烈震颤。林夜看到剑身上浮现出细小的文字——那是用无数“正“字记录的计数，最新一划还在渗血。
“三百六十一次...“他恍然大悟，“所以我是...“
白衣人突然暴起，锁链寸寸断裂。他扑向镜面，手掌与林夜隔着镜子相贴：“这次...必须不同...“
镜子轰然破碎！林夜感到某种庞大存在强行灌入自己身体——不是夺舍，而是记忆与力量的融合。他看到初代掌门如何发现三十三天真相，如何创造斩因剑，又如何将自己分裂成三百六十一个“容器“...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白衣人将某物塞进他正在青铜化的手掌：
“给...下一个...我...“
第三节轮回裂痕
时轮天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但方向与之前相反。
林夜站在巨门前，身体已经完成九成青铜化。唯有心脏位置还在跳动，那里嵌着白衣人最后给的物件——一枚刻着“壹“字的青铜钥匙。
“没用的。“门后的存在冷笑，“三百六十次轮回，你试过所有方法。“
林夜没有回答。他正在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用斩因剑切削自己的青铜躯体！
剑锋过处，金属外壳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血肉。每削下一片，就有对应的因果线断裂。门后的存在终于慌了：
“住手！你在破坏轮回结构！“
当林夜削到胸口时，钥匙突然自动飞向青铜门。门缝处的黑暗剧烈翻涌，伸出无数青铜手臂试图阻拦，却被斩因剑一一斩断。
“这次不一样。“林夜的声音带着三百六十次轮回的重量，“因为我终于明白——“
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他削下自己眉心的青铜眼，狠狠按在门缝上：
“你才是真正的容器！“
天地寂静。
随后是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青铜巨门从中央裂开，露出后面雪亮的剑尖——那是另一把斩因剑，持剑者是个与林夜容貌相同，但眼神沧桑的白衣男子。
“干得好，第三百六十一号。“男子微笑，“现在合二为一吧。“
两剑相击，迸发的光芒吞没了整个三十三天。林夜感到自己在融化、重组，三百六十段轮回记忆如走马灯闪过。最后定格的是初代掌门挥剑斩向青铜巨门的画面，以及那句被时空模糊的呐喊：
“我辈修士，何惜一战！“
当光芒散去时，林夜站在一片虚无中。手中斩因剑已经完整，剑身一面刻“斩因“，一面刻“断果“。而对面站着...青铜化的自己。
“你赢了。“青铜林夜平静地说，“但代价是什么？“
林夜低头看向胸口——那里插着九根金针，针尾连着通往无尽虚空的锁链。每根锁链上都挂着无数青铜小瓶，瓶里是...被抽离的情感。
“喜怒忧思悲恐惊...“青铜林夜数着，“还有爱与恨。这才是轮回的燃料。“
斩因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林夜福至心灵，挥剑斩向锁链：
“这一剑，斩轮回！“
第四节我即真实
金针崩飞的瞬间，整个三十三天开始崩塌。
倒悬的山峰坠落，青铜巨树枯萎，那些被锁着的“林夜“们纷纷化作光点消散。唯有青铜化的那个站在原地，身体逐渐褪去金属色泽。
“值得吗？“他问，“失去混沌灵根，你会变回凡人。“
林夜看着自己恢复血肉之躯的双手：“那又如何？“
“不如何。“对方突然笑了，面容渐渐变成慕清霜的模样，“只是好奇，这次你能走出多远。“
虚空如镜面破碎。林夜坠入光怪陆离的通道，看到无数可能性在身旁闪现——有他屈服于轮回的画面，有成为新一任“门后存在“的未来，甚至有几段完全不像修真世界的奇异人生。
最后重重摔在实地上时，身下是熟悉的青石台阶——玄天宗登天路第八千六百阶！
“这是...回来了？“
林夜挣扎着爬起，发现手中紧握着完整的斩因剑。而天空中的青铜巨门正在缓缓关闭，门缝里隐约可见九只不甘心的竖瞳。
山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他回头看去，七十二峰依旧，禁地完好无损，甚至能看到慕清霜正御剑而来的身影——时间竟回到了刚触发九锁齐鸣的那一刻！
“不对...“林夜摸向眉心，青铜眼印记消失了，但某种明悟深植脑海。他看向手中剑，发现剑格处多了个细小的“壹“字刻痕。
慕清霜落在他面前，眼中满是震惊：“你...见到门后的...“
“我见到了自己。“林夜平静地回答，“也见到了您被囚禁的因果身。“
掌门的表情凝固了。良久，她伸手轻触斩因剑，剑身映出的却是两张面孔——林夜与初代掌门的影像交替闪现。
“原来如此。“她突然释然地笑了，“这次轮回，终于有变数了。“
林夜正欲询问，山下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林家所在的方向升起滔天黑气，九道青铜光柱贯通天地——与三十三天开启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林玄霄提前苏醒了？“慕清霜脸色大变。
林夜却摇头，斩因剑指向光柱中央那个模糊的身影：“不是他。“
黑气渐渐凝聚成形。那是个与林夜容貌相同，但全身青铜化的存在，脚下踩着由无数齿轮组成的王座。当他开口时，声音同时从三十三天每个角落响起：
“容器...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