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万物之灵[1]
感谢清晨明媚的阳光,
感谢浪花翻滚的大海,
感谢新罕布什尔山地,
感谢苍翠自由的森林;
感谢每一位英勇之士,
感谢那些圣洁的侍女
和那勇往直前的男孩
和他那些大胆的游戏。
城里豪华的酒店林立,
名门富豪的房屋甚多,
在你石板瓦的屋檐下,
邪恶安卧在你的寝室。
它真的无法战胜愚蠢,
是那战胜时空的蒸汽,——
和那赛过光速的电报,
光线上没有留下痕迹。
政客们个个卑鄙下贱,
文人们人人闷闷不乐,
仿佛是在远古历史上,
人的声音才清晰可闻。
贸易和大街诱骗我们,
让我们身心疲惫不堪,
人们相互欺骗和糟蹋,
并剥夺了后代的未来。
然而就在客厅里坐着
几位相貌端庄的君子,
天使装扮得像陌生人,
或像女人恳求的目光;
或像一束闪烁的阳光
穿透了窗户上的玻璃;
或像美丽轻蔑的音乐
洒向终有一死的凡人。
那不可避免的清晨却
发现它们躲在地窖里,
而那无所不爱的自然
必在一个产地上微笑。
万紫千红的道道霞光,
天边砌起一堵堵云墙,
将罕见的人间奇迹都
关进稀疏的瞬间之中。
啊,圣灵缠绕着我们,
诱惑我们鲁莽的欲望,
它低声细说神的荣耀,
并把我们丢在泥潭了。
我们无法知道那书写
在我们坟墓上的密码,
星星神秘地告诉我们,
可我们说不出个究竟。
假如哪位英雄知道它,
世人就将脸红如失火。
直到那圣人猜中秘密,
他将羞愧地垂首而立。
可同胞们不知其秘密,
没有一人能找出答案,
从此我们也感到慰藉,
我们仅仅和他们一样。
秘密就这样永远存在,
如乌云翻滚咄咄逼人,
红灿灿的朝霞照亮了
城里放荡滑稽的蠢事。
在这里外闲暇的世间,
星星织成永恒的光环,
太阳热情洋溢地闪烁,
与世人分享他的乐趣。
贸易让城市星罗棋布,
像沙滩上的点点贝壳,
乡镇如草原上的茅屋
一条条铁路穿堂而过,——
碎成泡沫的道道海浪
沿着思想挖出的壕沟,
并从他圆梦的梦幻中
将其融入阳光的色彩。
因为命运之神是不愿
把他的舵柄交给人类,
是通过神经灌输思想
穿透整个自然的王国。
然而恶魔耐心地坐着,
手捧玫瑰和一件寿衣,
他自有办法处理礼物
可是我们却不被允许。
他不是粗人或者下人,
也不是个皇帝的总督,
充满着爱,没有瑕疵,
父亲和儿子的守护神;
他的意志力坚不可摧;
而大地和海洋的种子
是他闪光身体的原子,
且服从他命运的召唤。
他主动侍奉他的仆人,
且酷爱他勇敢的英雄,
他杀死了伤残和病者,
让他们重新站立起来;
因为神喜欢健康之神,
并且把弱者扫到一边;
对于讥笑自己的善举,
他们的臂膀迅速打开。
当旧世界已变得贫瘠
沧桑的岁月没有生气,
他便从残骸和沉渣中
生出一个更美的世界。
他不允许无端的沮丧;
他的面颊沐浴着喜悦,
而人类那无法想象的
善良思慕着他的降生。
春天创造心灵的春天,
当六十年岁月转过时;
爱重新唤醒跳动的心,
而且我们将从未见老。
穿过冬天的冰河时期,
我看到了夏天的阳光,
而且透过风吹的雪堆,
见了雪中的玫瑰花蕾。
[1] 编译者注:爱默生的《万物之灵》(“The World-Soul”)一诗大致创作于1843年至1845年。1845年,马格丽特·富勒曾经在《纽约每日论坛报》(New York Daily Tribune)上发表过这首诗歌中的几行。1847年,这首诗歌先是在费城一本叫《王冠》(Diadem)的杂志上全文发表,然后收录进爱默生的第一部《诗集》(Poems,1847),后来又重印在爱默生的《诗选》(Selected Poems,1876)中。从题目看,这首诗歌似乎受到了华兹华斯的影响,但实际上它反映了爱默生在其散文和诗歌中经常表达的他对新柏拉图主义的兴趣。诗歌主题涉及四季的更替、青春或者老年、人类不可摧毁的大自然以及人类在万物之灵中精神的同一性特性。但是,这首诗歌蕴含着一种令人感到特别辛酸的感觉,因为这首诗歌是在爱默生的儿子沃尔多于1842年去世之后不久创作的。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柏罗丁(Plotinus)把万物之灵(world-soul)当作神圣自然的第三种元素,就像从“太一”(the One)或者“善”(Good,即神)“流溢”(emanation)出来的神圣理性(Divine Intellect),然后再从神圣理性流溢出万物之灵和物质世界。这是一种神秘主义学说。实际上,爱默生在此拓展了这种神秘主义理论,用它来解释精神意识层面的理解程度。在这首诗歌中,诗人先是描写了灵魂的堕落,仿佛一头掉进罪恶和愚蠢的深渊,然后是它的各种可能性逐渐升华,直至与万物之灵的相互认同。因此,这里的万物之灵实际上就是爱默生早些时候撰文讨论的《超灵》(“The Over-Soul”,1841),同时也指他《补偿》(“Compensation”,1841)一文中所阐述的对立(polarities)或者平衡(balance)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