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铁老大的光芒
第二天，青龙桥站有些骚动。
大家一见面就问：“听说了吗，咱们站有可能升三等站！”
“我听人说了一耳朵，正琢磨不能吧。”
“骗你干什么，只要小陆把小说写出来就大有希望，我亲耳听张段长说的！”
“哦哦，难怪杨站长把小陆拉去喝二顿酒，老杨心里有数啊！”
一件事情扭曲起来就是这么厉害，陆成渝明明说的是小说里的枫亭站，也能被如此解读。
这代表了希望，小站升格了，不能说人人提级，至少机会大多了，大家本本分分工作，求的不就是多几块钱？
这天下午，陆成渝同志调岗加工资的通知就下来了，大伙没有一个眼红的，人家凭本事挣的，还有可能带着大家一起飞！
同时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段上深感板道房工作艰苦，特意调拨一台电风扇，只能用在板道房哈。
或许是因为张段长在板道房里被热到了，或许因为陆成渝讲的枫亭电风扇厂被曲解成了某种暗示，反正就这么安排了！
由此可见张段长说要关照陆成渝，立马兑现，整个板道房都要念小陆的好！
还有一位被陆成渝的光芒照到了，没错，就是李检票。
这个喜欢说怪话的胖大妈接到通知都蒙了，泪水不自觉淌了一脸。
多年梦想成真，她又有些留恋青龙桥站了。
李检票挪动着胖大身子，沿着铁轨走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想到这里的山山水水记在心里。
临近黄昏的时候，她主动去找了杨宝华，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
站长室，两人不知聊了什么，许久，李检票红着眼圈出来了。
她抹了把泪水，转头跑到陆成渝宿舍：“小陆，我来交接工作。”
陆成渝连忙站起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李检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检票中遇到的一些小事，这是一种渲泄，她以这种方式回溯在青龙桥站的日日夜夜。
最后，李检票泪流满面，她胡乱的抹着，露出笑容：“你一定要到我家坐坐，我介绍爱人、孩子给你认识。”
又说：“大妈没什么留给你的，我在院里也养了一群鸡，全留给你！”
从头到尾，李检票没说一个谢字，满满的感激都在话里。
陆成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同样感慨，工作半年，这是第一次和李检票面对面说话，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李检票对青龙桥站的感情肯定是复杂的，也是刻骨铭心的，不知道自己离开青龙桥站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
他推辞不掉李检票留下的一群鸡，决定弄到食堂去，算是老李给站上改善伙食了。
陆成渝正式调离板道房，突然发现自己无事可干了，检票工作实在是闲，三天一开张，开张一小时。
真正检票的时间也就几分钟，一小时是从打开候车室门放乘客进来算起的。
他有些心慌慌，这明显是催稿的节奏啊！
《四等小站》没有原著小说，写起来却不难，根据电影抄就行。
这样的小说挺格式化的，多么深刻是不可能了，但故事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在这个时代算是水准之上。
陆成渝是一个热爱工作的，主动把写作地点挪到了候车室，就算没有乘客也开着大门，因为这里空气对流，凉快。
来往的同事交口称赞，真是一位爱岗敬业的好青年，路过的时候都会放轻脚步。
陆成渝码字速度瞬间加快，主要是三部分：
《猪八戒漫步未来》是当前的基本盘，每月一篇，接着是《四等小站》，最后是零零星星想到什么写什么的《南来北往》。
为了这个长篇，他主动找到张虎皮：“老张，你有没有漂亮女儿？”
张虎皮的家没在家属院，他瞬间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嘿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虎皮点点头，陆成渝眼睛一亮：“多大？”
“二十多。”
陆成渝来劲了：“你觉得杨存信合不合适做你女婿？”
“滚，我女儿都生娃了！”
陆成渝岂是受人安排的，又问：“李检票走了，你是不是很寂寞？”
“你小子在动什么歪心思，不滚我掏枪了！”
陆成渝失落的走了，在他的长篇里，把杨存信设定为张虎皮的徒弟，和他女儿产生感情纠葛，张虎皮又因为曾经暗恋李检票，对老杨和小杨看不顺眼。
这是多好的剧情冲突啊，为什么不是真的？
他还是有些底线，会把张虎皮由瘦子改成胖子，名字也会换，其他人物都如此操作一番。
转眼到了七月下旬，陆成渝的《四等小站》接近完稿，发表的《哦，春雪》已经慢慢在文学圈发酵。
这篇小说看似平淡，却是紧扣时代背景的，一般读者只觉得好看，文学圈却是能看明白。
外来的火车、封闭的山村、憧憬未来的少女，各种象征符号开始被评论界解构，赞扬的不少，也有相反的声音，感觉小说过于追求美好，显得深度不足。
这个时候的文学主流是伤痕文学，故事越惨痛越好，要对社会展开反思，从这个角度说，陆成渝的小说有些反潮流。
陆成渝不会去关注这些杂音，但关注的人自然会关注，比如张段长。
老张同志看到这方面的评论立马跳将起来，他是准备下一盘大棋的，这个时候抹黑陆成渝就是抹黑他，立马给分局做了汇报。
铁路分局的领导听到张段长跑来说这件事，还有些莫名其妙，写小说被外界吵吵几句也算个事？
等仔仔细细听了一遍，尤其听到陆成渝正在写《四等小站》，分局领导明白了，老张这是借着叫屈来表功来了！
分局领导水平更高，瞬间看穿老张的小心思，陆成渝仅仅会让车务段沾光吗？格局太小了，他是咱们分局的！
领导表情严肃起来，大手一挥：“这件事很严重，堂堂铁路工人也是别人说三道四的？我马上报到局里去！”
这时候是区分铁路局、铁路分局的，BJ铁路局管辖范围包括BJ、天津和河北及河南、山西、山东部分地区，BJ铁路分局作为BJ铁路局下辖，管辖范围主要是BJ市及周边部分地区。
铁路分局到了2005年才会被撤销，届时由各铁路局直接管理各站段。
张段长见分局领导要小题大作，明白自己的心思暴露了。
暴露是早晚的事，只是太早了，领导也想从中分润，刚才就不该提《四等小站》！
分局领导格局比他大，没藏着掖着：“小陆同志是个好苗子，铁路系统难得出来一个能在知名刊物发表作品的，因为一些声音长歪了，是大家的损失。”
“可是，咱们和文学圈不沾边，靠分局使不上力，所以我让局里想想办法。”
张段长有些悟了，要想沾光就需要有能力罩着，小陆同志现在还是一根小苗。
他问：“有什么办法？”
“咱们没可能和文学圈打擂台，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不是有批评声音吗？咱们就在内部大力宣传！”
张段长又糊涂了：“光在内部宣传没用吧，声音不够大。”
分局领导微微一笑：“所以我报到局里去啊，整个铁路局一天有多少乘客来来往往，铁路也有自己的广播系统嘛。”
张段长明白了：“您想通过铁路广播帮着宣传？”
“铁路广播净播一些相声、戏曲，自己人写的好作品为什么不能播？”
张段长拼命点头：“咱们铁路局可是覆盖好几个省市，小陆这回赚大发了！”
分局领导点着他：“你格局要放大些，帮小陆就是帮咱们。你不是说小陆正在写四等小站吗，他名气越大，四等小站的名气就越大，这篇小说可是帮整个铁路系统宣传的！”
这个想法和张段长是一致的，合则两利，能做还要能说，陆成渝是有潜质成为铁路系统的鼓吹手！
张段长立马作汗颜状：“还是您站位高，藏着掖着没意思，铁路人做事一向坦坦荡荡！”
分局领导感叹一声：“主要是小陆写的东西让人挑不出毛病，他是个人才！”
这就是陆成渝求稳的目的了，他也没想到，小风波还没掀起几朵浪花，“铁老大”的光芒就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