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学特征：审丑

第一节 莫言长篇小说中的审丑

莫言曾在《红高梁（“梁”应为“粱”——引者注）》中这样写道：“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1]也就是说，在莫言的视野里本是有美丑两极的，然而，莫言长篇小说所描写的却主要是丑——丑人、丑事、丑物、丑景，使用了不少丑语，即既不能或不足以让人产生愉悦之情、又不能或不足以激励人们向善之人、之事、之物、之景、之语，或者说，没有亮色或不够亮色之人、之事、之物、之景、之语，“记录了各种病态的人生”[2]：

一 丑人

《红高粱家族》中的人物主要有余占鳌、戴凤莲、刘罗汉、曹梦九、冷麻子、任副官、江小脚、花脖子、余豆官、单廷秀、单扁郎、成麻子、余大牙、王文义、刘大号、方七、痨痨四、曹二老爷、恋儿、刘氏、“我母亲”、黑眼、五乱子、耿十八刀等。这些人物从形貌的角度来看，只有戴凤莲是有点“亮色”的，但作为一个乡村烧酒作坊里的女人，其“亮色”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有限的。而从传统道德的角度来看，戴凤莲又很难说有多少“亮色”，如她与余占鳌在高粱地里野合，默认余占鳌杀死其丈夫及公公，与余占鳌一起占有夫家的财产等，可以说均让她无“亮色”可言。其他人物多形貌不佳，即使是正面主人公余占鳌，给人的感觉也是举止粗俗、面目凶悍粗野，而像单廷秀、单扁郎父子等人更是面目可憎、令人作呕。

《天堂蒜薹之歌》中的人物主要有高羊、高马、方金菊、方四叔、方四婶、方一君、方一相、杨助理员、高金角、仲为民、王安、张扣、马脸青年、青年军官、高直楞、于秋水、杏花、朱老师、宋安妮、王泰、刘胜利、刘家庆、曹金柱等。这些人物除高马、方金菊、青年军官等之外，其他人物都很“灰暗”。而高马、方金菊虽然仪表不俗，但生活困苦、饱经风霜，显然是无暇、也无力“修边幅”的，因而显然也很难说得上有多美，加上其遭遇很不幸、结局很悲惨；因此，给人的总体感觉是没有多少“亮色”的。青年军官则就故事情节而言是“局外人”，且有点“概念化”，给人没有多少实感。因此，他们实际上很难让人能获得多少审美愉悦。

《十三步》中的人物主要有方富贵、张赤球、李玉婵、屠小英、王副市长、“蜡美人”、“老猴子”、张大球、张小球（二球）、方龙、方虎、王副市长的儿子、马校长、马鸿星等，《酒国》中的人物主要有丁钩儿、金钢钻、余一尺、女司机、丘大爷、李一斗、袁双鱼、袁美丽、李一斗的岳母、莫言等，《食草家族》中的人物主要有“我”（小说中的叙事者）、教授、女学生、四老爷、四老妈、九老爷、九老妈、五老妈、小媳妇、李大元、摩登女人、老头儿、金豆、支队长、黄胡子、玫瑰、大爷爷、皮团长、梅老师、阮书记、大毛、二毛、老四、沫洛会、王先生、青狗儿、二姑、德高、德重、德建、天、地等，《四十一炮》中的人物主要有老兰（兰继祖）、兰大和尚、罗通、杨玉珍、罗小通、“野骡子”、娇娇、范朝霞、姚七、黄彪、万小江、刘胜利、冯铁汉、黄豹等，《生死疲劳》中的人物主要有西门闹、白杏儿、白迎春、吴秋香、蓝脸、黄瞳、西门金龙、西门宝凤、蓝解放、黄互助、黄合作、庞虎、王乐云、庞抗美、庞春苗、常天红、马良才、蓝开放、庞凤凰、西门欢、马改革、洪泰岳、陈光第、韩石匠、韩花花、沙武净、杨七、胡宾、蓝千岁等，《蛙》中的人物主要有姑姑（万心）、“我”（蝌蚪、万小跑、万足）、杉谷义人、王金山、吴秀枝、王仁美、小狮子、黄秋雅、李手、袁脸、袁腮、王脚、方莲花、王肝、王胆、肖上唇、肖下唇、陈额、艾莲、陈鼻、陈耳、陈眉、张拳、耿秀莲、郝大手、秦河、王小倜、吕牙、田桂花、大爷爷、杨林、秦山等；这些人物全都是“灰不溜秋”的，很难让人产生美感。

《丰乳肥臀》中的人物主要有上官金童、上官鲁氏、上官来弟、上官招弟、上官领弟、上官想弟、上官盼弟、上官念弟、上官求弟、上官玉女、于大巴掌、上官寿喜、上官福禄、上官吕氏、司马亭、司马库、司马粮、沙月亮、沙枣花、鸟儿韩、马洛亚、鹦鹉韩、鲁立人、鲁胜利、孙不言（孙大哑巴）、纪琼枝、龙青萍、独乳老金等。这些人物没有一个真正是可爱的和美的，即使是小说试图歌赞的上官鲁氏和纪琼枝也不乏丑陋之处；其他人物，女性多放荡，男性多乖僻；上官家的女儿们“个个春情烈火，野性娇艳，在情欲上过分张扬，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说就怎么做，激情勃起便直奔性的主体，性格上的共同特征是炽烈、轻浮、放纵、早熟、坦率，你很难分清来弟与领弟、招弟与念弟谁是谁”[3]，上官金童患恋乳厌食症、奸尸……，司马库放荡，孙不言哑、凶、残、变态，独乳老金“独乳”、变态、淫荡……均不能给人以些许的美感。

《红树林》中的人物主要有“我”（贯穿于整部小说的一个神秘角色）、林岚、马叔、金大川、钱良驹、李高潮、秦书记、秦小强、林万森、于秋香、林大虎、钱二虎、李三虎、卢面团、许燕、吕大同、卢南风、“青面兽”、陈珍珠、陈小海、陈三两、小云、马刚、牛劲、熊仁、苏婵娟、“青面兽”、张校长、瞿老师、体育孙、单立人等。这些人物全都令人感到很沮丧，即使是被竭力“美化”的陈珍珠、马叔、马刚也如此——陈珍珠好像没有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令人颇感压抑。马叔虽然品行端正，但不能敢爱敢恨，而且看着自己所爱的人——林岚——“堕落”，也不伸之以援手，只求“洁身自好”，实际上是“见死不救”——这可谓是相当残忍的，因此，从根本上来说，他算不上一个好人；马刚好像是一个好人，可他不仅很早在官场上被彻底清除了，而且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终生残废；因此，马叔、马刚都给人都“很不爽”的感觉。

《檀香刑》中的人物主要有孙眉娘、孙丙、赵甲、赵小甲、钱丁、钱雄飞、刘光第、余姥姥、慈禧太后、袁世凯、克罗德、小桃红、钱夫人、春生、刘朴等；其中，孙眉娘、小桃红被赋予美丽的形貌，孙丙、钱丁、钱雄飞、刘光第被塑造得好像很崇高、伟大，但实际上无一是真正能让人提得起精神的——孙眉娘放荡，很有一点潘金莲的味道；孙丙、钱丁在品性方面不乏瑕疵；小桃红、钱雄飞、刘光第没有真正出场，实际上并非真正是小说中的人物，因此，与小说关系不大；其他人物，则要么是形容丑陋，要么是猥琐……无美可言。

二 丑事

《红高粱家族》所写的事除余占鳌等在墨水河大石桥伏击日寇及黑帮会、国军、共军合力抗日等事之外，均为丑事。《天堂蒜薹之歌》所写的事除了高马与方金菊自由恋爱之事外，均为丑事。《十三步》、《酒国》、《食草家族》、《丰乳肥臀》、《四十一炮》、《生死疲劳》等所写的事均为丑事，特别是《食草家族》所写的乱伦、人兽交合，更是令人作呕。《红树林》所写的事除林岚对马叔带有“单边性”的爱恋之事外，均为丑事。《檀香刑》所写的事除孙丙等抗德及钱丁为了打破袁世凯、克罗德让孙丙在胶济铁路举行通车典礼之时死掉的如意算盘而刺死孙丙等事之外，均为丑事，而所写的酷刑，更是因其残酷而令人感到丑陋不堪。《蛙》所写的事除姑姑在20世纪50年代初，主动地给人接生以及在退休之后带着忏悔的心情通过郝大手的泥塑娃娃将她在计划生育年代引产掉的一个个孩子“还原”出来，每日参拜那些泥塑娃娃，仿佛是要用这样一种方式去释放她心中的罪恶感等事之外，均为丑事。

此外，莫言长篇小说还注重描写死亡，尤其是非自然死亡——《红高粱家族》中的单家父子、与余占鳌母亲通奸的和尚被余占鳌杀死，余大牙被枪毙，任副官因擦枪走火而死，咸水口子村四分之三的男人被日寇用炸弹炸死在窨子里，五岁的香官——“我小姑姑”——被日寇用刺刀挑死，恋儿——“我二奶奶”——被日寇强奸后疯死，成麻子的妻儿被日寇虐杀而死，成麻子自缢而死，罗汉大爷受剥皮之刑而死，戴凤莲被日寇射杀，受伤后痛不欲生的方七和“痨痨四”在余占鳌的“帮助”下而死；《天堂蒜薹之歌》中的方四叔被汽车轧死，曹文投井而死，方金菊、方四婶、水煎包铺子的老板娘等均自缢而死，高马被警察射杀，马脸青年因被卡车刮破头颅而死；《十三步》中的王副市长暴病而死，猛兽馆管理员“老猴子”的儿子遭车祸而死，纺织女工遭遇火灾而死，“老猴子”、方富贵均自缢而死；《酒国》中的婴孩被烹死，女司机、余一尺等被丁钩儿枪杀，丁钩儿掉进粪坑中淹死；《食草家族》中的摩登女人遭车祸而死，小媳妇的公公被四老爷毒死，一对陷入爱情的同姓男女被烧死，锔锅匠被散兵打死，男考察队员从直升机掉到湖里而死，被阉割的孩子长大后在抗击洋鬼子的战斗中战死，大毛和二毛名义上的爹被阮书记打死，“我”和老七被阮书记处死，大爷爷、大奶奶、七爷爷、七奶奶、48个女人等均被天和地杀死，乱伦的兄妹俩被其父亲打死；《丰乳肥臀》中的鲁五乱在抗击德寇的战斗中战死，上官福禄、上官寿喜在日寇屠村时被杀，上官吕氏、孙不言均遭打而死，上官来弟被枪毙，上官招弟中流弹而死，上官领弟精神错乱后在练习飞翔时摔死，沙月亮、上官盼弟等均自杀而死，上官念弟、大哑、二哑等均被炸死，上官求弟暴食生豆饼被胀死，上官玉女投河而死，司马亭被红卫兵打死，赵六和司马库被枪毙，马洛亚、沙枣花等均跳楼而死，鸟儿韩跳车而死，鲁胜利因贪污受贿而死，司马凤、司马凰等均被人暗杀；《红树林》中的林岚的母亲自缢而死，秦小强被其父亲秦书记弄死，秦书记因纵欲而死，于秋香为窃占金牛而在水井里淹死，去偷陈家黑珍珠的歹人被毒蛇咬死，赵红、钱良驹的妻、赵红所在医院的保安先后被人毒死；《檀香刑》中小虫子遭“阎王闩”之刑而死，钱雄飞被凌迟处死，孙丙受檀香刑而死，小桃红、宝儿、云儿等被德寇用刺刀挑死，德寇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小队被孙丙率部消灭，孙丙将被俘的三名德寇处死，马桑镇的百姓被德寇用火炮炸死，衙役被孙丙击毙，朱八等人被德寇枭首示众，猫腔戏班成员被德寇射杀；《四十一炮》中的“野骡子”在生下女儿娇娇后病死，杨玉珍被丈夫罗通用斧子砍死，娇娇因吃肉中毒而死，黄飞云从戏台上摔到地面而死；《生死疲劳》中的西门闹被枪毙，西门驴（西门闹的转世）被饥民杀死，朱九戒被西门牛（西门闹的转世）独角挑杀，西门牛被蓝金龙虐待而死，白氏、吴秋香等均自缢而死，洪泰岳与西门金龙一起被雷管炸死，庞春苗遭车祸而死，蓝开放开枪自杀，庞凤凰因大出血而死；《蛙》中的王仁美、耿秀莲均因大出血而死，王胆因羊水破裂而死，陈耳在火灾中被烧死……这些死亡从美学的角度来看实为丑事。

三 丑物

莫言长篇小说大量地描写了丑物——

《红高粱家族》所描写的丑物有单扁郎的麻风病，戴凤莲呕吐的脏物，刘罗汉被割得零零碎碎的尸体，骡马尸体，劫路人的尸体，单家父子发臭的尸体，蛮横凶狠的狗，癫蛤蟆，鬼子拉在锅里的屎、撒在盆里的尿，花脖子撒的臊气扑鼻的尿，豆官椭圆形的、鹌鹑蛋大小的卵子，黑血，刘罗汉吐到孙五脸上血痰，浸泡着癞蛤蟆的脏水，游动着蝌蚪的脏水，月经，鼻涕，口水，肛门，屁眼，余占鳌“清亮的尿液”，“驴美人”……

《天堂蒜薹之歌》所描写的丑物有高羊的睾丸，高羊被尿浸湿的裤衩，高羊裤衩上的尿渍，酱色的薄鸡屎，沾满苍蝇屎的馒头，绿豆大的蚕屎，屎尿满溢的胶皮桶，胶皮桶里催人发哕的臭味，屎壳郎，马脸青年脑袋里咕嘟咕嘟冒出的黑血，腥血味道，血泊，鼻涕，口水，肛门……

《十三步》所描写的丑物有苍蝇屎、苍蝇尸体、苍蝇的血迹和肚肠干痂，死尸，死尸散发的扑鼻臭气，腐烂尸首的气味，腋毛，阴毛，呕吐物，月经，鼻涕，口水，肛门，屁眼，死人白色的脂肪，破碎的皮肤，乱糟糟的毛发，七长八短的骨头，大大小小的眼球、肾、心、肠……

《酒国》所描写的丑物有鸡巴，散发着臭气的无底泥潭，路沟里的脏物，汗臭味，坑道里的潮湿腐败的气息，口臭，痰，臭鱼的味道，化脓般的恶臭，生满霉斑的臭豆腐，腐烂猪肉里孳生的蛆虫，抢屎吃的狗，母驴的尿臊味，酸臭的汗，腥臊的尿，梅毒，淋症，艾滋病，呕吐物，遍体污秽的毛驴，驴屌，驴屄，污秽的血水，肛门，屁眼，李一斗的岳母放的“有糖炒栗子的味道”的屁[4]，李一斗的老婆的“像两片风干了三十年的腊肉”[5]的屁股，“盐碱地”，“肥田粉”……

《食草家族》所描写的丑物有大便，渠道里的臭气，（人粪散发的）腥臭，屁眼，（教授喷出的）大蒜的气味、（教授放的又长又臭的）屁，肛门，屁股（“她轻盈地扭动着在黑色纱裙里隐约可见的两瓣表情丰富的屁股”）[6]，（四老妈嘴里的）铜臭味道，（沼泽地里的）铁锈色的水，（水面上漂浮着的）油花子，（深埋在地表下进一步腐烂的）昆虫尸体，脓疱疮，蝗虫，黑血，鼻涕，口水，肛门，屁眼，麻奶奶极丑的脸，四老妈“温柔”且“碱性丰富”的尿，阮书记“臭烘烘的脚”，螺蛳，蚯蚓，成了精的母猪，猫头鹰……

《丰乳肥臀》所描写的丑物有乌鸦的稀屎，鸟屎，脑浆，屎尿阵，卵石般的硬屎，腥鱼水，臭鸡屎，羊屎蛋子，老鼠屎，臭狗屎，稀牛屎，驴粪，驴尿，人粪尿，尿液，屁，屁股，渗出脓血的烂屁股，脓血，腐烂，恶臭，脓疱，呕吐出的绿色汁液，蓄着脏水的大坑，肮脏的粉红色裤衩，黑血，马血，污血，脓血，鼻血，狗血，兔血，鼻涕，口水，（两只扯着一截光溜溜的东西，即肠子的）乌鸦，（龙青萍长满红锈的）铁乳房，独乳，屁眼，肛门……有人统计过，在该小说中，“尿出现了50多次，屎近60次，屁更达约180次”[7]。

《红树林》所描写的丑物有黑色的血，血污，鼻涕，屎汤子，眼屎，乌黑、坚硬的痰，乌鸦屎，尿，呕吐出的绿色汁液，蛔虫，男子的精液，避孕套，阴道，屁眼，肛门……

《檀香刑》所描写的丑物有脓，痰，猪血，狗屎，稀屎，蝙蝠屎，狗屎臭，白屎，屎撅子，鸟屎，尿罐，尿壶，屁眼，睾丸，鼻涕……

《四十一炮》所描写的丑物有口臭，精子，卵子，睾丸，阴茎，屁眼，肛门，臭屁，稀屎，牛屎，狗屎，鸟屎，眼屎，干屎，屎味，尿，黄鼻涕，癞皮小狗，牛血，猪血，黑血，血腥的气味，血水……

《生死疲劳》所描写的丑物有冻疮，脓，血，鼻涕，口水，精液，阴茎，肛门，屁眼，屁，屎，驴屎，马粪，粪便，蛤蟆，尿，肮脏的猪奶子，睾丸，阴道……

《蛙》所描写的丑物有阴道，老母鸡的屁股，鼻涕，狗屎，鸡屎，苍蝇屎，尿，精液，血污，鼻血，产道……

四 丑景

莫言的所有长篇小说均描写了许多丑景：

《红高粱家族》所描写的丑景有余占鳌等轿夫打死土匪，余占鳌与戴凤莲野合，余占鳌往酒篓里撒尿，刘罗汉被剥皮，戴凤莲在死孩子夼称小死孩，日寇穷凶极恶地屠杀村民等情景。

《天堂蒜薹之歌》所描写的丑景有方金菊遭父亲方四叔吊打，高马遭方一君、方一相兄弟俩毒打，方一相将父亲的一件新棉袄用菜刀照准棉袄的中缝剁成两半后与方一君各分一半，方一君、方一相将方四叔的一双破鞋各分一只，方金菊在高马被捕后带着即将临盆的孩子在高马家的门框上吊死，方四婶上吊自杀，高羊违反殡葬政策——土葬其母——后被生产大队的黄书记抓去审讯、痛打，曹家隆重地为死了的儿子曹文与死了的方金菊举办婚礼（“结阴亲”），高马被警察射杀等情景。

《十三步》所描写的丑景有“蜡美人”与年仅十五岁的女儿李玉婵一起脱光衣服在院子里行走，“蜡美人”、李玉蝉、时为劳动局副局长的王副市长三个人光着身子一起在泥里打滚，李玉婵在给王副市长整容时把他身上的脂肪一条一条地撕下来，“老猴子”与李玉婵在人民公园“偷情”，李玉婵在野外与时为劳动局副局长的王副市长疯狂地做爱，方富贵与李玉婵偷情，方富贵的女儿方虎与张赤球的儿子张大球在雨中跳裸体舞等情景。

《酒国》所描写的丑景有丁钩儿与女司机在卡车上相互斗嘴、勾引，丁钩儿与众官员一起吃红烧婴孩，丁钩儿在亲吻女司机时遭女司机咬舌，丁钩儿与女司机偷情时被女司机的丈夫金钢钻当场捉住，一群人在船中盛宴上吃婴儿，丁钩儿跌进一个露天大茅坑淹死等情景。

《食草家族》所描写的丑景有陷入爱情的同姓男女被活活地烧死，四老爷捉奸并刺瞎锔锅匠李大元的眼睛，讲授马克思主义伦理学的教授与女学生偷情，金豆与梅老师偷情，皮团长将生蹼的后代集中起来阉割，大毛和二毛名义上的爹让他们表演手淫，阮书记砍去自己的双腿，二姑的儿子天和地回家报仇等情景。其中，四老爷捉奸、二姑的儿子天和地回家报仇等情景尤其丑陋——四老爷拿着槐树的尖锐枝丫扎进了李大元的眼睛中，“灯光照耀，锔锅匠满脸乌血汩汩流淌，一只眼睛瘪了，白水黑水混合流出眼眶”[8]，于是，锔锅匠变成了一个独眼人；天和地杀死大爷爷、大奶奶、七爷爷、七奶奶，并让48个女人每个人选择一种二姑发明的刑法等情景。

《丰乳肥臀》所描写的丑景有德寇屠村，上官鲁氏的大姑姑与大姑父于大巴掌“合谋”占有上官鲁氏，上官鲁氏主动地把自己献给大姑父于大巴掌，上官鲁氏与名为赊小鸭的土匪密探、江湖郎中、高大膘子、智通和尚、逃兵、瑞典传教士马洛亚等人发生奸情，司马库、鸟儿韩分别与上官来弟偷情，厨子张麻子诱奸乔其莎，上官想弟脱下了自己的旗袍以展示她用来赚钱的身体，并羞辱胡书记等干部等情景。

《红树林》所描写的丑景有林岚与金大川疯狂地做爱，林岚与公公秦书记疯狂地做爱，林岚与鸭子疯狂地做爱，林大虎等人轮奸少女，林大虎等人在风流饭店寻欢作乐，吕大同带着离婚证进城找到林大虎、希图放弃陈珍珠而要回原先拒绝过的林大虎给他的十万块钱等情景。

《檀香刑》所描写的丑景有为数众多酷刑的情景，如施行斩首、腰斩、凌迟、檀香刑等刑的情景，德寇屠村的情景等。

《四十一炮》所描写的丑景有养狗专业户黄彪往煮好的肉上撒尿，吃肉比赛，罗通用斧头砍死妻子杨玉珍，老兰与理发师范朝霞在理发椅上做爱，兰大和尚“练功”，老兰主持举办的肉食节，兰大官跳上戏台、脱光衣服与洋人较量性功能等情景。

《生死疲劳》所描写的丑景有西门闹被杀，西门闹的妻子白氏受审所经历的种种磨难，饥民闯进蓝脸家的院子哄抢蓝脸家的粮食、杀蓝脸家的瘸驴，“四清”运动中干部受折磨，蓝金龙命令孙家的孙龙、孙虎、孙豹、孙彪等四兄弟用红漆涂红蓝脸的脸，蓝金龙用烧红的铁条为西门牛扎鼻环、用鞭子抽打和用火烧西门牛，蓝解放、蓝金龙发疯，洪泰岳在蚕房对白氏动手动脚，西门猪咬掉洪泰岳的睾丸，洪泰岳在身上绑了一圈雷管与西门金龙同归于尽，庞春苗遭车祸而死，蓝开放开枪自杀，庞凤凰死后她所生的畸形婴儿躺在血泊里等情景。

《蛙》所描写的丑景有姑姑成为“牛鬼蛇神”后受到激烈的批斗，胶河北岸滞洪区内的冰面因冰层塌裂而使许多人落到冰水中，姑姑带着一个庞大的计划生育特别队逼王仁美流产，王仁美在人工流产时因大出血而死在手术台上，耿秀莲为躲避人工流产而跳河，耿秀莲因大出血而死，王胆因羊水破裂而死，姑姑在被宣布退休的那天晚上喝醉酒后遭遇蛤蟆、青蛙，陈鼻装扮成堂吉诃德在堂吉诃德小饭馆打工，陈眉因为孩子被抱走而精神失常等情景。

五 丑语

莫言长篇小说所使用的丑语主要有：

你妈的、王八蛋、杂种、猪狗、狗杂种、小杂种、狗日的、驴日的、马日的、日你娘、你妈的、去你妈的、X你妈、滚你妈的蛋、滚你妈的、妈拉个巴子、你娘个蛋、真它妈的下贱、下贱东西、蠢驴、老鸡巴头子、婊子养的、狗娘养的、放你娘的骚辣屁、老杂毛、破鞋、操你姐姐（祖宗、老祖宗、妈、妹妹、老妈、姨、二大爷……）、你妈啦个屄、睡你妈的屁、“盐碱地”、“肥田粉”、“打你一炮”、“‘不系裤腰带的婊子！’”[9]“大便像贴着商标的进口香蕉一样美丽”[10]，“麦垄间随时可见的大便如同一串串贴着商标的进口香蕉”[11]，“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过是一根在社会的直肠里蠕动的大便”[12]，“女司机的双腿之间的神圣管道”[13]、“怎么啦？都草鸡了？都像出了的鸡巴一样焉了”[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