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院党委授予由中文系的劳动大军一个光荣而又响亮的称号儿：“李大钊创业大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简称“李大钊创业一团”，又称“李大钊团”。

1958年7月12日早7点，东湖师范学院“李大钊团”二百多师生在东湖师范学院北院的东湖学生宿舍前面的小操场上集合完毕。中文系党总支的成员全部到场送行。到场送行的还有中文系其他年级的一些老师和同学。总支书记吴月英在队前做了简短的讲话，再次强调了党委书记给他们提出的三点要求。之后，队伍在乔家槐和徐文良的率领下，成四路纵队，高举上书“李大钊创业团”字样儿的红旗和一面面彩旗，浩浩荡荡地走上自由大路，南行几百米后，拐上江城第一大路——中山大路，直奔江城火车站。一路歌声，一路欢笑，上午八点，准时到达目的地，二百多人的队伍集结在江城火车站货场站台前的空地上，迎接他们的是提前到达的古全和，跟和他站在一起的两个干部模样的年轻男人。古全和站在队前高声说道：“同学们，辛苦啦！你们是我们学院，也是我们全市第一支为落实党的教育方针，开展教育大革命而走出校门，踏上钢铁运输线，接受产业大军教育的大学生队伍，是走在时代前面的人，无比光荣，无比幸运！我衷心地祝贺你们！”

如潮的掌声和“向工人阶级学习！”的口号声响彻江城火车站。

古全和继续说：“下面，我介绍大家认识两位师傅。”他先指着他身边的那个身穿深蓝色铁路制服的高个子高声说道：“这是火车站货栈的苗主任，苗望秋，苗师傅！欢迎苗主任讲话！”

苗望秋上前一步高声说道：“同学们！教育革命的春风吹到我们铁路上来啦！欢迎你们来和我们一起建设人民铁路啊！”苗望秋满面笑容地向同学们挥手说，“货场是这里最繁忙的单位，活儿很累，生活条件也赶不上你们学校，你们能勇敢地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战斗，值得称赞。我代表这里的全体职工，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预祝你们劳动、思想双丰收！”

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号声。

然后，古全和又指着他身边的道士笑着说：“这一位是江城火车站调度室的孙主任孙师傅。孙师傅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儿，大号叫孙乃松，他的小名儿和出家人有关联，不过在这里我就不介绍啦。”

古全和的玩笑话在学生中引发哄然大笑，然后是长时间的说笑声。

古全和继续说道：“我们要在苗师傅和孙师傅的直接指导下工作。下面，就请孙师傅给大家讲话！”

孙乃松笑眯眯地说道：“同学们，我和你们古老师是打小儿的伙伴儿。他的大号你们都知道了。他的小名儿你们肯定不知道，要是说出来，准会让你们笑上半天。在这里我也就不说了。”

孙乃松的话在学生中诱发起“说呀说呀！”的爆炸般的欢笑声。

道士接着说：“你们古老师从小儿就聪明好学，心眼儿也多。在伪满洲国的那会儿，他还捉弄过伪警察呢。他的故事多着呢，我在这里也不多说了。”

“说！说！说！”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笑道。

“欢迎你们来和我们一起建设人民铁路啊！”道士强忍住笑，说到了正题，“你们来了，就住在我们铁路小学的教室里。现在孩子们放暑假了，教室都空出来了，也已经给你们打扫干净了。你们吃饭就在铁路子弟学校马路对面儿的铁路员工食堂，饭票到伙食科办公室去换。个人买、集体买都行。早饭六点，午饭十一点，晚饭下午五点。都听明白了吗？”

道士在得到同学们的回应后，继续说道：“本站所有的货车都在这里装卸。货物五花八门儿。钢铁、水泥、木材、砖石、煤炭、粮食、矿石、锅碗瓢盆儿、废旧物资，什么都有。车一到站就得卸，不能耽误时间。一年四季，一天24小时，不分日夜，风雨无阻，只要货场一个电话，装卸工人立刻就得赶到现场，准时把货物装上火车，或是从火车上卸下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指定的地方，一分钟都不能耽误。压住一个车皮就是压住一列火车，一条线路，影响整个运输系统的运转。这是大局，人人都得知道，都得在意。同学们，我必须特别对你们说的是在铁路上干装卸，不光很辛苦，也很危险。死人的事，断胳膊断腿儿的事，这里都发生过。不过你们也用不着害怕，像原木、机器等大件儿的货物，有我们专业装卸队的师傅们装卸。同学们负责装卸的主要是散装的小件儿货物。只要大家听指挥，按照规矩行事，安全是有保证的。”说到这里，道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儿笑着说：“我当过装卸工，你们看，我身上不是什么零件儿都不少吗？不过你们千万要严格遵守操作规程。铁路上的操作规程是全世界无数铁路员工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每一条规程后面都有一些血淋淋的故事，你们绝对不能拿它们当儿戏。”

人群中鸦雀无声。

道士最后说道：“我天天在这里，有问题随时找我。”

同学们以热烈的掌声和口号声表示了他们对孙乃松的感谢。

会后，道士带领同学们参观了所有的六个站台，又去铁路小学参观了同学们临时住宿的教室，最后带领他们到铁路食堂用餐。

下午，全队学习讨论苗师傅和孙师傅的讲话和有关劳动安全的规章制度，以及注意事项。

7月13日上午，56级的同学在第一货场参加了卸水泥的劳动。四个车皮共180吨水泥，限一小时内卸完。57级同学在第二货场参加了卸矿石的劳动。六个车皮共300吨矿石，限两个小时内全部卸完。

当天夜里下起瓢泼大雨。黎明前，电话铃响，说装有废旧金属的六个车皮停靠在第三货场，限两个小时内卸完。任务非常艰巨。56级和57级同学闻风而动，冒雨跑步奔赴现场。在这些废旧金属中，有废旧暖气片儿，各种废枪支，主要是猎枪的枪管儿，各种敌伪军人用过的军刀、刺刀，以及形形色色的破铜烂铁，有些必须一件一件地往下卸，费时费力。两个年级的男女同学，在探照灯下，不停地在车皮和栈台之间奔跑。考虑到时间紧迫、工作量大、劳动强度大、场地狭窄这些条件，古全和命令把队伍分成10个人一组的劳动小组，轮流上岗，六个车皮同时开花，每拨儿突击20分钟，二百人足足奋战了两个小时，才把那些废旧金属卸到了规定的地方放好，按时完成了任务。许多同学的手上、身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的擦伤和划伤，卫生员忙着给大家清洗伤口，上药治疗，但是没有一个人叫痛。他们第一次体会到工人劳动的艰苦和胜利完成任务后的喜悦。当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骄傲地跨着英雄的步伐，高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走回驻地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火红的太阳就要升起。

带有战斗性质的劳动，让同学们感到新鲜、振奋和骄傲，而让他们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夜里数不清的蚊虫的轮番叮咬。货场的北面是一大片半人多高的蒿草地和臭气熏天的片片沼泽，那里面栖息着无数的蚊子和其他各种靠吸食人血生存的小动物儿。太阳一落山，它们就迫不及待地涌进作为学生宿舍的每一个教室，发出吓人的嗡嗡声，把吸血的脏嘴，插进每一个人的脸上、手上、身上，咬得同学们的身上到处是红肿的大包小包儿，奇痒无比。同学们谁都没有遭受过这种痛苦，闹得许多人整夜不能安睡。但是，为了教育革命，为了积累办厂资金，为了在劳动中改造自己的世界观，锻炼自己的革命意志，实践自己在“双反交心”中制订的“红专规划”[1]。大家都心甘情愿地忍受一切艰难困苦。

注释

[1]“双反”，1958年初开展的一场以反保守反浪费为主要内容的思想教育运动。“交心”指向党组织汇报思想。“双反交心”是继反右派斗争之后在1958年初开展的一次小规模的政治运动。师生在双反交心的基础上制定了个人的“红专规划”。“红”指思想进步，“专”指学有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