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马天
阴暗潮湿、斑驳腐臭的长乐帮刑罚堂内。
梁千钧与夏秋芸隔着铁栏杆，一并盯着那角落里蓬头垢面的瘦弱人影。
二人路上交换信息，才与夏秋芸消除误解，转而一脸异样神色。
原来梁千钧对自家学生入狱一事一无所知。
囚狱内。
梁千钧尝试与马天交流，但那少年一动不动，除了微弱起伏的脊背外毫无生机。
“他怎么样了？”
于是梁千钧只好询问一路领着二人进到此地的姬文轩。
“呵...”
“还能怎么样？”
梁千钧强杀王小四一事，姬文轩依旧耿耿于怀，对梁千钧自然没有好脸色。
他冷冷一笑，左右而言他，眼中恶意直指梁千钧：
“要不是看在夏家大小姐的面子上...你不一定能走出这里。”
在梁千钧的平静目光中，姬文轩不紧不慢：
“那马瑞自血斗残废后...”
“我们帮会依照规矩，会定期前往他兄弟二人的住所看顾情况。”
“结果好好一个马瑞，就这么死在家里了！”
“鬼知道这小孩怎么对待他哥哥的...”
“这小鬼一向对他哥哥谄媚万分，希望他哥哥能依靠在帮里的地位，让夏家多多关照这么一个杂役。”
“那马瑞生是长乐帮的人，死是长乐帮的鬼！”
“害我长乐帮之人，当该三刀六洞！”
姬文轩凛冽出声，但目光触及夏秋芸二人，语气略略软化：
“但你夏家毕竟从中斡旋，不能不给颜面...”
“我等未有对他上帮里的规矩，此人暂且还算完好无损。”
“先将这奸人关入牢狱，而后发落！”
他语气叵测，意有所指：
“我略微推断...”
“这马天多半因为哥哥化为废人，以为其人失去价值，心生芥蒂。”
“便有心不管不顾，让他哥不堪其辱，硬生生死在了家——”
“你胡说！”
那般对兄弟二人关系的出言污蔑，马天充耳不闻。
那般对自身的威吓恐吓，马天无动于衷。
但一旦提及哥哥马瑞的死因，马天就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怒火。
他抬起头，垂着眼眸，直接打断姬文轩的胡言乱语：
“我与长兄一向情深意重，光靠在夏家当杂役便能养活我二人，哪需要狗屁长乐帮的看顾！”
这近乎指着鼻子怒骂的态度让姬文轩脸色一变：
“大胆！”
“我长乐帮对你兄弟二人情深意重，甚至自幼关照至今...”
“恩怨不分，该杀！”
他浑身罡气涌动，要对这凡人小孩直接动手。
梁千钧见状，不紧不慢，动身夹在二人中间。
而后缓慢朝囚狱门口反向踱步，将姬文轩直接推离原地。
梁千钧紧紧盯住姬文轩的双眼，一言不发。
无有其他动作，而姬文轩已然汗毛倒竖，心跳加快。
仿佛被猛兽凝视。
这白羔子有何凭依，竟敢张狂至此？
姬文轩心中一阵恍惚，口上仍然不输阵：
“哼，区区二流高手，不过攀上了夏家的大腿...”
姬文轩展露狠意，但在梁千钧的冷漠目光中，底气却越来越弱。
“你等着瞧！”
夏秋芸皱起眉头，试图缓解二人剑拔弩张，欲要直接交手的气氛：
“这可是长乐帮总部！”
她缓下语气，询问狱中的马天：
“那你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虽话语询问马天，但双眼却直勾勾盯着姬文轩：
“你主家夏家，还有你老师梁少侠...”
“我们都会为你做主。”
听到老师二字，姬文轩冷哼一声。
马天低下头，喃喃自语：
“做主...”
“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夏家帮忙收拾梁少侠...”
少年偷偷抬起头，看了梁千钧一眼。
发现梁千钧无有在意称呼，这才哽咽片刻，继续讲述：
“收拾老师的那处偏院。”
“临走前，长兄状态很好，说要也要去夏家药庐寻一个记账的活计...”
“嘱咐我勿要对老师置气。
“他双膝之重创与夏家、与老师无关。”
“与他自己不分好歹有关，也与那...”
少年不敢抬头，语气迟滞，梁千钧与夏秋芸对视一眼。
于是姬文轩再度被推离囚狱门口，将二人距离拉开更远。
他尝试运气抵抗，但依旧被直直推开。
姬文轩脸色涨红，一言不吭。
自己居然没抗住他的推搡？
他暗中揣度着那股子怪异力气，心中迟疑：
这白羔子又有精进了？
梁千钧只顾聆听马天的讲述，未有瞥视对方一眼。
仿佛长乐帮帮主、堂堂一流高手在他手里只是一个随意摆弄的玩具。
“继续说。”
语气古井无波，但马天分明自老师口中听出了十足的安全。
于是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与那谄媚小人，姬文轩脱不了干系！”
“啪！”
少年突然暴起，狠狠抓住狱栏，盯住远远在外的姬文轩，双目血红：
“你非要强邀老师加入什么狗屁长乐帮...”
“自己又掏不出足够重磅的价码，就拿我长兄一个小喽啰下手！”
“我长兄确实曾冒犯过梁少侠，但这是他二人的仇怨，与你一个跳梁小丑有何关联？”
“以至于...硬生生将他的双腿废去。”
“夏家事毕，我连夜回家，长兄已经没了声息...”
马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扶住栏杆蹲下，呜咽连连。
夏秋芸赶忙低下身子，向他递出手帕。
马天只是抽噎，未有理会。
“我学生，能带走么？”
自打七拐八拐，走进这长乐帮总部以来，梁千钧首次正视姬文轩。
此人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马天，一点无有初见时那抹儒雅随和、高冠博带的读书人模样。
阴险毒辣，色厉内荏。
梁千钧面无表情，继续淡然出声：
“如若带不走他，先前的‘发落’又该为何种？”
你梁千钧最后还是得求我帮忙！
姬文轩眼见梁千钧开口求助，心底冷笑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嗤——”
他眼底却闪过轻蔑，但终究还是没忍住那抹嗤笑：
“别说你来，就是夏鸿来，夏家家主来，都没用！”
姬文轩的语气嚣张：
“整座济州城大难临头，危在旦夕，正应该众志成城，共克艰难...”
“我长乐帮是济州城的重要民间组织，影响力辐射大部分寻常民众。”
“可以说是有我长乐帮在，屁民就翻不了天！”
“而这这马天照顾瘫倒哥哥，照顾我长乐帮成员，还偏偏把人照顾死了！”
姬文轩的音调越来越高，以至于此方刑罚堂中的其他帮众一个个侧耳倾听：
“那马瑞为我长乐帮鞠躬尽瘁，以至残废，而后又落一个不明不白丧命的下场...”
“我长乐帮中人被害，罪魁祸首必须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