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跟山郎

南屏山，物华天宝之地。

初秋之际，山林中依旧潮湿闷热。

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砸在顾九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和枝叶刮伤的痕迹。

包裹着雄黄粉的赶蛇棍在前方探路，另一手的柴刀不断挥砍开路。

粗葛布衣，已被刮出了数个口子，露出晒到黝黑，有些瘦弱的身躯。

背上的药篓里，除了药锄和竹片刀外，便只剩下一截系在边缘的红色麻绳。

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穷苦人家的气息，唯有那双眼睛，疲惫中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灵动。

一条十数米长，经历多年风吹雨打，已经有些发白的红绳陡然出现。

这条红绳，代表着前方不再属于跟山郎的地盘。

饿到视线都有些模糊的顾九，紧盯着红绳另一侧。

那里有一株茎秆泛紫的药草，其名紫云草。

可用来治疗心疾，一条主根价值四个铜板，通常最少会结出三条主根。

倘若三条主根完整，可卖到十五个铜板以上！

但紫云草的主根很容易枯萎，以顾九的手法，估摸着能剩下一条主根就算不错了，这便是为何跟山郎不许随意越界的原因。

手法不行，只会浪费草药的价值。

一旦越了红绳让人发现，轻则数月不许上山，重则打断腿自生自灭。

顾九眼中有些犹豫，越界的惩罚太重，重到任何一位采药人都不敢轻易违反。

可南屏山向来有秋末封山的规矩，一旦到了封山日，跟山郎是绝对不允许上山采药的。

如今距离封山只剩下两个月左右，手里一点积蓄都没有，别说熬过这个冬天了。

能不能活过明天，都得两说。

严苛到不讲人情的规矩，让顾九忍不住握紧拳头，满心不甘。

数月前，自己莫名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了一名少年采药人。

按照朝廷的规矩，采药人属于贱籍药户，子孙不得科举，不许与其他平民通婚，如同渔民的“疍民不通陆婚”。

这个身份甚至是“世袭”的，连子孙后代也不允许随意脱籍改业的。

顾九不是没想过进步，可采药是个技术活，也是个熟练活，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经验学习。

几个月下来，经常因为采不到药，或者手法不够熟练，三天两头吃不上饭。

如此日子，实在难过的很。

怎样脱离贱籍，顾九暂时想不出来，如今只想着把肚子填饱，并活过这个冬天。

走到红绳旁蹲下，看着近在咫尺的紫云草，顾九眼中尽是渴望。

所谓富贵险中求，命在险中丢。

曾活在衣食无忧的世界，宁愿撑死，也不想做个可怜的饿死鬼。

片刻后，顾九咬牙从药篓中摸出药锄。

四个铜板算不上大富大贵，却顾不上那么多了。

谨慎的看了眼四周，顾九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

紫云草只超出红绳一尺，伸直了胳膊还能够得着。

知道自己采药手法不行，他便趴在地上，将手中把柄已经磨到发亮，一看便有些年头的药锄翻转。

先压下周边的草丛，再用尖头小心翼翼刨开还有些湿润的泥土。

等周边泥土尽数翻开，顾九放下药锄，从竹篓中摸出一把竹片刀，更加小心拨开根系上的泥块。

仅仅这个过程，便花去不短的时间。

由于注意力过于集中，甚至没注意一道身影从红绳方向走过来。

正当顾九拿着竹片刀勾动根须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手。

抬起头，只见貌似中年，头发却白了大半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其身着粗葛布衣，药篓上挂着铜铃，证明属于更高一级的巡山客。

顾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缩回手：“冯叔……”

这人他认识，按原身的记忆，两家算相识许久。

越界采药是行内大忌，正当顾九心生不安，想着该如何解释时。

冯庆生瞥了眼他的药篓：“今日又没采到药？”

顾九闻言，只觉得难以启齿。

好歹也是穿越者的身份，却连看似简单的采药都做不好，实在丢脸。

冯庆生没有再问，蹲下来拿出竹片刀，继续清理紫云草的根须。

看着他那娴熟的动作，顾九有些踌躇。

虽说和冯庆生认识，但如今各家都过的很难。

离封山日不远，谁不想多存点铜板，好把该死的冬天熬过去？

顾九只得硬着头皮道：“冯叔，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不能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规矩了！”

冯庆生已经挖出了紫云草，三条主根中，有一条迅速枯萎，这是大部分巡山客的正常水平。

他站起身来，没有立刻开口。

而是从身后药篓中，拿出一株价值三个铜板的龙结草。

两株草药一块塞到顾九手里，冯庆生低声道：“你也知道，你婶子身体不好，每日都得吃药，我也帮不了你太多。坏规矩的事，以后切记莫再做了。”

看着手里的两株草药，饥肠辘辘的身子，实在让顾九说不出拒绝的话。

冯庆生伸出手来，却在顾九头上半寸停下，随即落在了肩膀上。

“我和你爹当年一起上山的时候也是这般个头，只是比你壮实一些。”

“趁着封山还有些日子，省着点，勤快点。”

“咱们采药的……活着不容易。”

眼见冯庆生转身离去，一瘸一拐的背影，让顾九心中更是复杂。

妻子生病卧床，唯一的儿子去年上山采药失踪，听说是让山鬼给吃了。

一夜之间，冯庆生便白了头发。

若非如此，多年前就瘸了一条腿的他，何至于还要亲自上山采药，维持生计。

如今能拿出一株三个铜板的龙结草，还把紫云草也一块给了，总价值十一个铜板，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望着那一瘸一拐没入山林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顾九才低头看向手中的草药。

眼中的执着之色更加浓郁，几乎要化作实质一般。

既有对冯庆生的感激，更有对自身命运的不信邪！

“我一定要活下去，还要活的很好！不然的话，怎么还这份人情！”

就在这时，脑中轰然一声，无数的光影交织，化作一座通天白玉楼阁。

檐角飞翘如鹤唳，檐下无铃，却自行震颤出清越道音。

匾额上书“万法道宫”四字，非笔墨写成，倒像用剑气生生劈凿出的裂痕，每一笔都渗出淡金色的雾霭。

顾九看的瞠目结舌，心中却怪异的没有慌张感，只觉得眼前一切都与自己紧密相连，有种不可思议的亲密。

视野中随即出现数行信息。

【道主：顾九】

【气血：23】

【力量：21】

【速度：21】

【命格：凡尘（白，0/10），众生皆凡，因果缠身，如风中烛火，明灭不定】

【当前可自动获取五米范围内万物信息】

【机缘点：3】

【可通过机缘点升级命格，灵犀（黄）：一念通明，窥见天机。天命（紫）：承天授命，势如长虹。通天（金）：命融天地，自成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