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在码头的小房间里,我搜肠刮肚编排好笑的情节,没人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有一次抛石机袭击,一所为贵族小姐办的舞蹈学院遭了殃,没有幸存者。发生了一场暴动——不是蓝帮和绿帮械斗,而是两个帮会团结起来对抗官府。不知哪位小丑派出了骑兵,把乱局搅得更乱了。两件事之间应该没有联系,帮会的人不大可能把自家女儿送去学芭蕾。但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喜欢安静过日子,有钱,有基本生活所需,以及干净的衣服和肥皂。
不知道这次暴动是为了什么,打听也是白费心机。毕竟外邦人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偷听更不可能,就算人们会在外面谈论这件事,发现有奶白脸在场也会闭嘴。我只知道,现在不仅城墙上有士兵,街上也会有巡逻兵了。以及——差点忘了,所有剧院都要停业,直到另行通知为止。我本来在幸灾乐祸,但突然意识到霍达可能还没来得及去晖日剧院,真这样我就完蛋了。然后我又想到,完蛋的不只是我,还有她以及整个行业。当然最惨的还是我。
问题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不知道她住在哪儿,肯定有四面墙、一张床,她应该还是有需要一个人睡的时候。但我平时不会关心这些。没人知道别人不露面的时候在哪儿休息或晃荡,没人管这种事。画廊肯定关门了,我又不敢去自己常去的地方,就算拿增白棒涂了脸也不敢。钱越来越少,我甚至没法在这个小房间住下去。今晚没地方睡觉了,我看了下自己还剩些什么:一百零六枚铜特拉奇;一部卖不出去的轻喜剧,附带一首歌,用现下受欢迎的旋律写的;几个咬住我不放的陌生人;外加一双破了洞的靴子——都是因为城墙外有一群二傻子有事没事往城里扔东西,把马路砸得稀烂,怎么就这么不懂得为他人着想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需要读心术,逻辑推理就够用了。首先,读到这里,说明你识字,所以肯定受过教育,属于上等人。我对你这种人再了解不过了,你会觉得:他挨饿是他自己的问题,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在都城找到工作,但他挑三拣四,只想每晚在剧院和富人家的客厅表演几个小时,像鹦鹉学舌一样模仿他人(甚至不需要亲自想台词!包括这些独白,也是有个作者替他写好的)。像拉船、拉干草、跑腿、搬运、挖土和填土这样需要下苦力的工作他连想都想不到,因为他端着架子。真的只能怪他自己。
你说得很对,只有一样错了:我没有端架子。每天为了争取角色而奔波,不断地被礼貌地拒绝,被告知:你不行。这样的人早就没什么架子可言了。出汗根本吓不倒我。我试过在夏天最热的时候穿着全套戏服跳五个小时的舞,因为演出就在第二天。你看看哪个砖瓦匠能做到而不会昏过去、被手推车运走。别忘了,排练全程都要面带微笑,举止优雅。所以真不是吃不吃苦的问题。真正的原因很简单,要在都城做零工,必须加入帮会。我没有帮会,以后除非被迫,否则也不会加入。原因就别问了,不关你事,跟家庭私事有关。所以你看,我的选择打一开始就不多,要么跳桥,要么饿死。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