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收妖魔,荡尽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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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血未冷,局未破

牛妖尸首尚温,血流如泉,混着碎裂的骨浆与炽热煞气,在破败的营帐中蔓延出一片暗红沼泽。

陆羽站在血泊中央,眼神冷寂,衣衫残破,断刀斜插地面,整个人像一杆未熄的战旗。

他没有犹豫。

伸手,扯开衣襟。

五指一抓,直接探入牛妖尚未冷透的胸膛,从破裂的骨缝中抠出一捧滚烫妖血,赤红浓稠,带着刺鼻的铁锈味。

“滋啦。”

热血覆在皮肤上,像是灌入一盆炽铁,瞬间蒸起淡淡白雾。

陆羽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将血液抹遍双臂、脊背、肩颈,任其渗入伤口、毛孔,浸入骨肉。

疼。

像是有人在他体内点火,又像万针钻入,顺着经络四处乱窜。

他却纹丝未动,双目微闭。

片刻之后,噬心蛊悄然苏醒,贴在心口蠕动,一条条黑线如蛛网般渗入血脉,缓缓牵引那股妖血之力深入骨髓。

陆羽能清晰地感受到——

体内的煞气,正在被压下去。

不是被抽离,不是被燃尽,而是被压制、驯服,像是一匹野马被强行勒住缰绳,喘着粗气伏在他体内不甘嘶鸣。

“……有效。”

他喉头滚动,语气低哑,手掌紧扣膝盖。

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又缓缓皱起。

那煞气虽不再躁动,却仍沉潜在体内深处,像是一池翻涌未尽的黑水,随时可能再度翻船。

也正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煞气并非不可控的恶疾,而是没有承载的力量。

修为未进,血脉狭窄,自然装不下它。

若能将这具凡胎打磨到足以承载妖血之力、战斗之煞——那煞气,就再不是祸根。

是兵,是力,是刃。

“所以……提升玄道。”

陆羽睁开眼,眼神从浑浊中抽出锋芒。

“是压煞的法门之一。”

虽然牛妖之血让他离着开启玄道又近了一步,但还有一定距离。

必须找到更多,更强的妖血才行。

“修真之路何其远,我连门槛都没跨过去呢。”

“但好消息就是,我至少能看见门槛在哪了。”

血风渐止,地面妖尸尚温。

陆羽收拾好身上血痕,动作简洁利落,目光扫过一地狼藉,终在那牛妖尸首前停下。

他从怀中取出两枚铜钱,指尖一挑,“嗡”地一声,轻轻弹起。

那原是周启最爱耍弄的玩意儿,如今落在他手里,却忽地绽放出一种冷森的锋意。

陆羽屈指一扣,臂膀微沉,搬山劲暗涌而出,指节一震。

“咻!”

铜钱破空激射,化作两道寒光,精准无误地钉入牛妖的胸口!

“噗嗤——”

力透三分,连血都没溅出来,宛如利器穿绣布,干净利落。

“既然得有人背锅,那就——一起上吧。”

他拍拍手,扭头离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

直到他看见前方那座残庙。

正是白日鏖战前短暂停歇之地。

庙檐倾斜,断瓦横陈,几缕昏风从门洞中吹出,带着旧灰与湿霉的气息。

陆羽站住脚步。

他本想绕开。

可不知为何,那破庙在他眼中却像藏着某种未竟的回响,一点点将他的目光牵了过去。

他沉默片刻,终是迈步上前。

一步,两步,三步。

——距离不变。

他眉头微皱,加快脚下步伐,踏过低洼的林地,绕过三棵歪脖老松。

可当他再抬头时,那庙檐依旧吊着半块黑瓦,门前的青石阶也依旧是那几道熟悉的裂缝。

他站定,眯眼盯着那庙门。

然后重新迈步,速度更快,绕向侧翼。

穿过灌木,横掠乱石,他清楚自己跑了至少百丈。

可那残庙,却始终像是钉在他眼皮下的一点,不远不近,不退不进。

他猛地顿足,低头看了眼脚下地面。

枯枝的位置没变,脚印早就印在了干土上。

不是他在靠近。

是这地方,在兜圈。

他眯起眼,嗓音低沉:

“……阵?”

下一刻!

一道寒光破空袭来!

陆羽头一偏,闪得极快。

“叮啷!”

竟是一枚铜钱,正中他肩侧的树木,直接嵌入其中半寸深!

他眼神猛地一凛,整个人向后暴退半丈,脚尖一顿,稳住身形。

铜钱未停。

第二枚跟着破空而至,角度刁钻,直取心口!

陆羽不再闪避,身子一拧,左掌如刃,“啪”的一声将其生生拍落!

掌心隐隐发麻。

——熟门熟路的手法。

他眼神一沉,嘴角却缓缓勾起讥诮的弧度。

“周兄啊周兄,你就等着我削到脱力才下手?”

他低声说着,语气中却没有一点惊慌,反而多了一丝冷静后的杀意。

他往前一步踏出,目光犀利如鹰,声音低哑:

“怎么?白天嘴上说得客气,夜里就翻脸动手了?”

“那铜钱,你拿回去吧——我不收这孝敬。”

他猛然抬手,从地上捡起那枚落地未碎的铜钱,指尖轻轻摩挲着,像是随时准备还回去。

但他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冷光。

——哪里不对。

噬心蛊,在心口轻轻抽动了一下。

这小畜生挑剔的很,说明周围绝对不可能只有周启一人。

有妖。

陆羽的眼神,悄然转向残庙之外,那片本应死寂无声的林中某处。

树影重叠处,似有一只眼睛,正悄悄窥视他。

庙外风停了。

林叶无声,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陆羽缓缓收回脚步,目光却仍冷凝地盯着那纹丝不动的残庙门槛,像是在等什么、又像在确认什么。

他眼底冷光一闪,低声喃喃:

“不是他。”

——不是周启。

这一判断并非源于一时冲动,而是来自他脑中早已构建完毕的推演链。

若真是周启设局,那人不会选在这。

因为陆羽的背后又林重山。

林重山是什么人?笑里藏刀的老狐狸,谁动了他“暗中安排的人”,哪怕是一个眼神错了,他都能借题发挥、一纸文书送人上天牢。

不是说他会保陆羽,而是陆羽如果就这么留下话题的死去,那对白玉堂来说可没有一点好处。

周启再怎么狡猾,也绝不会赌这一步。

“他只会推我,不会杀我。”

这一局,有人杀心很重,但那人不是周启。

正思索间,胸口一热。

噬心蛊,动了。

不再是骚动。

是骤然狂跳!

像是在心室深处被什么气息激得失控,触须在血脉中暴动,急切地撕扯着某个方向。

陆羽眯了眯眼,唇角轻抿,顺势引气、锁定气机。

他猛地一转身,抬脚踏入残庙后侧的密林。

湿草没膝,树影交错,藤蔓垂挂如锁链,前方一片泥泞低洼,杂草深处,隐有一道模糊影子在迅速收拢地面符线!

——是一只猴妖。

通体灰白,瞳仁发红,手脚极灵,一边拔出阵基,一边张嘴咿咿呀呀地念着破阵咒诀,显然是想尽快脱身。

但它太慢了。

陆羽脚下一踩,碎石飞溅,下一瞬人如暴矢冲出,残破的断刀碎柄握于指间。

他不言不喝,只一道破风疾掠而出!

“唰!”

刀光先至,斩碎阵脚,整片幻阵如纸面撕裂!

猴妖眼神骤变,尚未转身,断刀已横过它的颈后!

“噗嗤——!”

血柱飞起,一颗猿首带着惊愕高高飞起,砸入枯井之中。

密林寂静。

陆羽站在残阵之外,刀锋尚滴血,眼神却一如既往冷淡。

他垂眸看向猴妖尸体,胸口的噬心蛊安静得出奇。

没有躁动,也没有吸附。

像是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又试着蹲下身,指尖抹了抹妖血涂于肩颈,血液一接触皮肤便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臭,连气机都没有波动。

“……”

陆羽眉头微皱,低声道:“味太杂,血太弱。”

他挥手一抹,将污血拭去。

没有冒进,没有贪功。

他依旧是那个谨慎到连胜利都要确认三遍的人。

他闭目,凝神,以微弱气息感应四方气流的流转。

微风吹草,草动无乱,气息流通无滞。

幻阵碎,山野通。

他终于确认——自己脱阵了。

这才起身,望向天边尚存的一抹青灰残光,转身往碧落城方向走去。

夜已深。

碧落城灯火稀疏,秋风刮过屋檐,卷起纸灰。

陆羽一路走得沉重,进城时已是亥末。他没惊动任何人,也没回执法司,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在南市巷口那间临时借住的小院。

门一推开,熟悉的木香与药味扑面而来。

他没点灯,借着窗外微光,脱下沾血的外袍,将断刀靠墙一放,自己便一头倒在床上。

筋疲力尽。

这一夜,太累。

从牛妖,到幻阵,到猴妖,再到那诡异的“铃声”和猿啸……每一道气机,每一口气血,几乎都逼他到极限。

他只想睡。

哪怕片刻。

呼吸变缓,思绪像沉入水底,浑浊、拉扯、慢慢远离现实。

隐约间,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执法司。

有人喊他。

有人拽他袖子,说什么又有案子来了,三妖闹市、四祟同现,司里人手不够,让他顶上。

他想说话,可嗓子像是堵了层血,喉咙发不出声音。

梦境开始变得黏稠,像是糊了一层雾。他仿佛又走回了那座破庙,听见阵里的风铃声在远处“叮铃”作响,又仿佛近在耳边。

他眉头微蹙,挣扎了一下,翻了个身。

然后。

他睁开了眼。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灯未点,窗外风静,夜色沉沉。

但他在睁开的那一刻,就察觉出了不对。

太静了。

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他缓缓抬起眼——

床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模糊,被月光切成剪影,面目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眼,正静静望着他。

那眼神,不带恶意,也没有怨气,甚至不含情绪。

就只是——“看着”。

然后,那人开口了。

声音轻轻的,像是隔着一层水。

“醒醒。”

“你,还在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