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画皮绣魂

高铁车厢内，祁天不断调整着背包的位置。那把白扇被他用特殊材质的扇套装好，贴身放在背包最里层。即便如此，他仍能感觉到扇子散发出的微弱热度，仿佛在提醒他此次行程的重要性。

“喂，别那么紧张。“坐在对面的林玥递过来一杯奶茶，“你这样像极了走私文物的。“

祁天接过奶茶，指尖不小心碰到林玥的手，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自从那晚共同对抗黑衣人后，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我只是担心白璃。“祁天压低声音，“她已经沉睡三天了。“

林玥凑近了些，发丝间的茶香飘入祁天鼻尖：“你祖父不是说，找到'水之精华'就能唤醒她吗？“

祁天点点头，目光落在小桌板上的地图。那是他们根据茶气地图和祁怀远的提示绘制的路线图，终点标注着苏州拙政园附近的一条小巷——绣衣巷43号。

“这位苏清雨真的靠谱吗？“林玥吸着奶茶，“我是说，突然去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告诉她'嘿，我们需要你帮忙找一件超自然法器'？“

“爷爷说她是我们祁家的世交之后。“祁天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看，这是去年非遗展览会上拍的。“

照片中的女���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素雅的旗袍，正在展示一幅双面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即使在照片里，也透着一股沉静的锋芒。

“哇哦，“林玥挑眉，“苏派刺绣传人都这么有气质吗？“

祁天刚想回答，背包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他慌忙拉开拉链，只见扇套正在发出微弱的蓝光。

“白璃？“他小心地取出扇子。

白扇自动展开一条缝隙，白璃虚弱的声音传入祁天脑海：「小心...有邪气靠近...」

话音刚落，列车突然驶入隧道，灯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黑暗中，祁天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车厢尽头蔓延而来。

“林玥！“他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

“我看见了。“林玥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她从随身的茶包中取出几片茶叶含在口中，模糊不清地念了句什么。茶叶顿时发出微弱的绿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借着这点光亮，祁天看到车厢连接处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穿着老旧列车员制服的老者，但他的脸...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平滑如白纸的皮肤！

“画皮！“白璃的声音在祁天脑中炸响，「用第二式！」

无脸“列车员“以诡异的速度向他们移动，祁天迅速展开白扇，手腕一抖：“骤雨初歇！“

扇面划过空气，带起一片细密水珠。这些水珠在空中凝结成盾，挡在画皮面前。然而那怪物只是稍一停顿，竟然穿透水幕继续前进！

「它不怕水系法术！」白璃急道，「试试茶...」

林玥反应极快，一口将口中的茶叶喷出。沾了她唾液的茶叶在空中燃烧起来，化作一张火网罩向画皮。怪物发出刺耳的嘶叫，脸上那张“白纸“被烧出一个大洞，洞里却不是血肉，而是一团蠕动的黑色絮状物。

“有效！“林玥兴奋地喊道，又从茶包抓出一把茶叶。

画皮突然扭曲变形，那身制服如蛇蜕般脱落，露出下面更加恐怖的本体——一个由无数丝线缠绕而成的人形，每条丝线上都挂着细小的符咒！

「是傀儡画皮！」白璃的声音充满震惊，「周文渊竟然把苏绣和湘西赶尸术结合了！」

怪物扑来的瞬间，隧道到了尽头。阳光重新洒入车厢，那团丝线傀儡立刻冒起黑烟，转眼间就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怎么回事？“祁天警惕地四下张望，却发现周围乘客全都神态自若，仿佛刚才的黑暗和怪物从未存在过。

“幻术结界。“林玥擦着额头的冷汗，“专门针对我们的。“

白扇上的蓝光黯淡下去：「他...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了...」

列车准时抵达苏州站。出站后，两人没敢耽搁，直接打车前往绣衣巷。

绣衣巷是苏州老城区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青石板路两侧是典型的江南民居。43号是一栋白墙黛瓦的二层小楼，门楣上挂着“苏绣轩“的木牌，门前几株芭蕉在微风中摇曳，颇有几分“雨打芭蕉“的意境。

祁天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等了约莫一分钟，门内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门开了。

照片中的女子站在门口，但比照片上更加生动。她穿着月白色旗袍，领口袖口绣着淡蓝色的缠枝纹，一头青丝用木簪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却又深不可测。

“祁天？“女子微微一笑，“祁爷爷打过电话了。我是苏清雨。“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带着苏州特有的软糯口音，却又字字清晰。

“这位是林玥，云华茶脉的传人。“祁天介绍道，同时惊讶于苏清雨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苏清雨侧身让两人进门：“茶扇同至，必有要事。进来说吧。“

室内布置简洁典雅，处处体现着苏绣世家的底蕴。墙上挂着几幅精美的绣品，有花鸟，有山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占据了整面墙的《千里江山图》绣卷，针脚细密到几乎看不出是刺绣。

“请用茶。“苏清雨端来两杯碧螺春，“祁爷爷说你们在找'水之精华'？“

祁天和林玥对视一眼，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

“你知道那是什么？“林玥迫不及待地问。

苏清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绣架上取下一块未完成的绣品。绣面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鲤鱼，奇怪的是，鱼眼处留白未绣。

“苏派刺绣有个秘传技法，叫'活眼绣'。“她轻抚绣面，“最后一针必须用特殊丝线，在特定时辰下针，绣品才能'活'过来。“

她转身从多宝阁取下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卷泛着蓝光的丝线：“这就是'水之精华'——天蚕冰丝。“

祁天背包里的白扇突然剧烈震动，一道白光射出，在空中凝结成白璃虚弱的身影。苏绣见状并不惊讶，反而微微颔首：“扇灵大人，久违了。“

白璃盯着那卷丝线：「三百年了...苏家的'水魄'果然还在...」

“等等，“林玥插嘴，“你们认识？“

苏清雨浅笑：“苏家祖训有载，若见扇灵现世，当倾力相助。“她转向白璃，“只是这'水魄'已与苏绣血脉相连，若要取出...“

「需要苏家传人自愿剥离。」白璃接话，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这会让你三年内无法施展高阶绣技。」

室内陷入沉默。祁天不安地搓着手指，他没想到取得水之精华需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对一个刺绣传人来说，三年不能施展绝技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给我个理由。“苏清雨突然说，“为什么我要牺牲自己的技艺？“

祁天深吸一口气，将周文渊的阴谋、九霄环佩的秘密以及天界之扉的传说和盘托出。说到最后，他取出那枚玉扣放在桌上。玉扣在接触到苏清雨绣篮中的丝线时，突然发出悦耳的鸣响。

苏清雨盯着玉扣看了许久，突然起身走向绣架。她取下那幅鲤鱼绣，穿好天蚕冰丝，在鱼眼处落下一针。

“这一针，名为'点睛'。“她轻声道。

针尖穿透绣绷的刹那，整条鲤鱼竟然在绣面上游动起来！鱼尾拍打绣面，溅起真实的水花。更神奇的是，那些水花在空中凝结不散，渐渐形成一个微型漩涡。

苏清雨将手伸入漩涡，缓缓抽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水珠：“苏家守护千年的'水魄'，今日物归原主。“

水珠离开漩涡的瞬间，那幅鲤鱼绣立刻失去了光泽，变回普通的绣品。苏清雨的脸色也随之一白，但她还是坚定地将水珠递给白璃。

扇灵伸手触碰水珠，蓝光顿时大盛。水珠化作流光融入白璃体内，她的身形立刻变得凝实许多，连衣袂上的暗纹都清晰可见。

「多谢。」白璃郑重行礼，「苏家恩情，白璃永志不忘。」

苏清雨摇摇头：“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懂。周文渊这些年没少打苏绣的主意，我祖母的离奇死亡恐怕也与他有关。“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现在，我能加入你们了吗？“

祁天正想回答，窗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白璃脸色骤变：「小心！」

玻璃窗轰然破碎，数十条缠着符咒的丝线射入室内，如同活物般袭向四人！苏清雨反应最快，抓起绣篮中的剪刀凌空一划，那些丝线应声而断。

“是傀儡丝！“她厉声道，“周文渊的爪牙！“

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五个身影，全都穿着戏服，戴着京剧脸谱面具。他们动作僵硬却迅捷，眨眼间就翻入院内。

“画皮傀儡！“林玥从茶包中抓出一把茶叶含在口中，“比火车上那个更完整！“

白璃飘到窗前：「他们用苏绣技法修复了画皮缺陷...现在不怕阳光了！」

为首的画皮摘下脸谱，露出下面精致的“面容“——那赫然是苏清雨的脸！

“冒牌货。“苏清雨冷笑，从绣架上抽出一根银针。

祁天展开白扇：“林玥，配合我！“

战斗瞬间爆发。三个画皮扑向苏清雨，两个攻向祁天和林玥。白璃双手结印，一道水幕从天而降，暂时阻隔了敌人。

祁天回忆着白璃教授的“折扇十八式“，手腕一抖：“流云蔽月！“

扇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的气流形成小型龙卷风，将一个画皮卷入其中。林玥趁机喷出点燃的茶叶，火借风势，瞬间将那个画皮烧成灰烬。

另一边，苏清雨的银针在阳光下化作道道银芒。每当针尖刺入画皮，那些傀儡就会僵直片刻。但敌人数量太多，她渐渐力不从心。

“啊！“一声痛呼，苏清雨的右臂被傀儡丝划出一道血痕。

「用合击术！」白璃的声音在三人脑海中响起，「茶引火，扇作风，绣定形！」

祁天瞬间会意：“林玥，火网困敌！苏姑娘，准备束缚！“

林玥将剩余茶叶全部含入口中，双颊鼓起如青蛙，然后猛地喷出。这次茶叶燃烧形成的不是网，而是一条火龙！祁天同时挥扇：“长风万里！“

火龙遇风即长，瞬间吞噬了两个画皮。苏清雨趁机抛出绣线，那些丝线如同有生命般缠住燃烧的傀儡，将它们牢牢固定。

最后一个画皮见势不妙，转身欲逃。白璃冷哼一声，手指轻点：“凝！“

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画皮被冻在一坨冰块中。苏清雨上前，一针扎入冰块中央，整个冰块连同里面的画皮一起碎裂成渣。

战斗结束，四人气喘吁吁地对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

“配合不错。“林玥咧嘴一笑，拍了拍苏清雨的肩膀。

苏清雨刚要回应，突然脸色大变：“不好！调虎离山！“她冲向里屋，祁天等人紧随其后。

里屋是苏清雨的工作室，墙上挂着一幅未完成的《水月观音》绣像。此刻，绣像前站着一个身穿唐装的中年男子，正伸手去摘绣像上的某物。

“周文渊！“祁天惊呼。

男子回头，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看到白璃时闪过一丝贪婪：“扇灵居然恢复了？看来我还是来晚一步。“

他的手中握着一枚水滴形的蓝色晶体，与苏清雨交给白璃的水魄极为相似，只是颜色更加暗沉。

“伪水魄？“苏清雨倒吸一口冷气，“你什么时候...“

“苏小姐每次完成'活眼绣'，都会产生一点残渣。“周文渊微笑着将晶体收入怀中，“积少成多，三百年足够了。“

白璃飘前一步：「周文渊，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周文渊推了推眼镜，“当然是完成先师未竟之业——打开天界之扉，重整天道。“

他伸手在空中画了个符咒，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游戏才刚刚开始，小朋友们。祁天，替我向祁怀远问好。“

话音未落，周文渊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阵阴冷的笑声在屋内回荡。

苏清雨跪坐在绣架前，看着那幅《水月观音》。观音手中的净瓶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窟窿。

“他拿走了净瓶上的'假眼'...“她喃喃道，“那是历代苏绣传人封印邪气的地方...“

白璃飘到绣像前，伸手轻抚那个破洞：「不必自责。现在，我们更清楚周文渊的计划了。」

祁天握紧白扇，扇骨上的符文微微发烫。他看向三位女性，坚定地说：“我们需要更多帮手。“

林玥点头：“五行精华才找到一个，还有四个。“

苏清雨站起身，眼中的脆弱已被坚定取代：“我知道土之精华在哪——景德镇。唐家瓷窑守护着'地脉心髓'。“

白璃的身影在阳光下几乎与真人无异：「那就启程吧。周文渊已经领先一步了。」

四人离开苏绣轩时，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祁天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江南小院，隐约感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背包里的白扇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