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海回响
泉州湾的黎明被鱼群的疯狂打破。
祁天站在码头，看着海面上银光闪烁的混乱景象。数以万计的鱼跃出水面，疯狂撞击渔船，几条小艇已经被掀翻。更远处，海豚群正以不正常的速度冲向浅滩，全然不顾搁浅的危险。
“第五个早晨了。“老渔民蹲在岸边，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恐惧，“海疯了。“
林玥蹲在水边，用手指蘸了蘸海水放在舌尖，立刻皱眉：“咸度不对，还有...某种频率。“
她刚说完，一阵刺耳的嗡鸣从深海传来，像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放大百倍。码头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捂住耳朵，几条离岸较近的鱼直接爆裂，血雾染红了浅滩。
“海鼎。“白璃——或者说处于半融合状态的双生司造——站在礁石上，黑白异色的瞳孔收缩着，“它在用声波召唤海洋生物。“
自从广州陈家祠事件后，她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左半边身体保持着白璃的温和气质，右半边则透着玄璃的冷冽。最诡异的是，她的影子在某些光线下会分裂成两个。
祁天展开白扇，扇面上五颗星辰中的第四颗——代表广州风鼎的青星——已经稳定。而第五颗蓝星正在微微闪烁，指向海湾深处。
“司徒镜说的古沉船就在那里？“他问老渔民。
老人露出惊恐表情：“黑石号？去不得！那艘唐代沉船三年前突然浮出水面，之后就...“他做了个翻涌的手势，“...吃人。“
唐青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的瓷化右臂和半边脸颊上的赤红纹路疯狂闪烁，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自从吸收了长沙火鼎的能量，他对其他鼎的感应变得异常敏感。
“船在移动。“他咬牙道，“不，是鼎在移动...有什么东西正带着它...向我们靠近。“
仿佛印证他的话，海湾深处突然掀起一道不自然的浪涌。那不是普通海浪，而是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某种金属反光——一艘古船的轮廓。
“见鬼...“林玥倒吸一口凉气，“沉船真的浮上来了！“
漩涡周围，海水开始呈现诡异的荧光蓝色，无数气泡涌出水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更可怕的是，那些发狂的海洋生物正成群结队向漩涡游去，仿佛受到不可抗拒的召唤。
白璃——玄璃突然跳下礁石，赤脚踏入海水：“来不及了，海灵要苏醒。“
“海灵？“祁天追问。
“每尊鼎都有守护灵。“她的声音又变成了双重音调，“泰山有山鬼，洛阳有兵魂，苏州有水魅...而海鼎的守护灵最古老，也最危险。“
话音未落，漩涡中心突然射出一道蓝光，直冲云霄。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在这诡异的蓝光暴雨中，古沉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艘保存完好的唐代商船，船身覆盖着发光的蓝色苔藓，桅杆上挂着的不是帆，而是某种巨大的...鳞片？
“那不是普通沉船。“白璃——玄璃的声音突然紧绷，“那是海灵的巢穴。“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船首处矗立的物体——一尊半嵌在船体中的青铜鼎。与之前四尊不同，这尊鼎呈扁圆形，鼎足做成鱼尾状，鼎耳则是两条相互缠绕的海蛇。鼎身布满贝壳和海藻，看起来就像刚从海底打捞上来。
“泉州鼎...“祁天握紧白扇，“主司'海纳百川'。“
唐青突然抓住祁天的手臂，瓷化的手指几乎掐进肉里：“有东西...从鼎里出来了！“
所有人同时看向沉船。只见泉州鼎的鼎口缓缓升起一团蓝光，光中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随着轮廓逐渐清晰，祁天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
蓝光最终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女性形象，长发如海藻般飘动，皮肤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她——或者说它——飘浮在鼎上方，张开嘴，发出一串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音节。
声波如同实质的刀刃劈开海面，码头上的木板纷纷断裂。祁天感到耳膜一阵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耳廓流下——是血。他勉强展开白扇试图防御，但扇风根本无法阻挡这种频率的攻击。
“没用...这是次声波...“林玥趴在地上，七窍都在渗血。
就在众人即将崩溃时，唐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全身的瓷化部分发出刺目的红光，那些赤红纹路组成了某种古老的防护符文。令人惊讶的是，凡是红光覆盖的区域，海灵的声波竟然被抵消了！
“我的骨头...在共振...“唐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陶瓷结构...能打乱声波频率...“
他踉跄着走向海边，每走一步，瓷化面积就扩大一分。走到浅滩时，他的右腿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陶瓷，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唐青！回来！“祁天大喊。
唐青回头，嘴角扯出一个惨笑：“总得有人...当英雄...“
说完，他纵身跃入汹涌的海水，向沉船游去。令人震惊的是，他所经之处，海水竟然暂时平静下来，形成一个短暂的通道。
“他撑不了多久。“白璃——玄璃冷声道，“海灵的力量远超预期。“
祁天转向她：“有什么办法能关闭泉州鼎？“
“两种选择。“她的右眼(玄璃)闪过黑芒，“要么用星图重新封印，要么...“
“杀了守护灵。“左眼(白璃)接话，声音里带着不忍。
祁天看向沉船。唐青已经爬上了甲板，正艰难地向泉州鼎移动。他的瓷化部分在海灵声波中不断剥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但新的陶瓷层又会迅速覆盖伤口，就像某种残酷的自我保护机制。
“星图需要接近鼎。“祁天咬牙道，“我去帮他。“
“不行！“林玥突然抓住他，“普通人靠近会被声波震碎内脏！“
白璃——玄璃沉默片刻，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将双手放在胸前，然后缓缓向两侧拉开。随着这个动作，她的身体竟然开始分裂，如同被撕开的画像，逐渐形成两个独立的人形！
“白璃！“祁天惊呼。
分裂过程显然极为痛苦，两个身影都在剧烈颤抖。当最后一丝连接断开时，白璃和玄璃同时跌坐在地，气喘吁吁。这是三年来她们第一次以完全独立的实体存在。
“你...“祁天震惊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却又气质迥异的女子。
“暂时的。“玄璃冷冷道，声音不再有白璃的混合，“海鼎的能量让我们能短暂分离，但...“她看了眼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维持不了多久。“
白璃虚弱地点头：“玄璃能帮你抵御声波...我必须留在这里维持林玥的防护...“
祁天刚想说什么，沉船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唐青已经到达泉州鼎前，但他的瓷化右臂被海灵抓住，正在一寸寸碎裂！
“没时间了！“玄璃一把抓住祁天的手，“跟我来！“
她的触碰冰冷刺骨，但奇迹般地，祁天感到海灵的声波影响减弱了。玄璃拉着他冲向海边，所过之处，海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狭窄的通道。
“这是...？“
“司造特权。“玄璃冷笑，“虽然只剩一半。“
他们艰难地爬上沉船。近距离看，泉州鼎比想象中更大，鼎身刻满了波浪纹和奇怪的符号。海灵飘浮在鼎上方，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到来，黑洞般的眼睛转向这边。
唐青倒在鼎旁，半边身体支离破碎，但还活着。他看到祁天，挣扎着指向鼎耳：“锁链...切断...“
祁天这才注意到，鼎耳上缠绕着九条青铜锁链，与之前几尊鼎一模一样，但其中四条已经断裂。海灵似乎与这些锁链有某种联系——每当它发出声波，锁链就会微微发亮。
“扇子！“玄璃厉喝。
祁天展开白扇，扇面五星同时亮起。就在他准备施术时，海灵突然发出前所未有的高频尖叫，声波如��质的拳头击中他的胸口。祁天被掀飞数米，重重撞在桅杆上，白扇脱手飞出！
“愚蠢。“玄璃冷笑，却没有帮忙的意思，“三百年了，周昉大人还是这么容易中招。“
她缓步走向白扇，伸手欲捡。就在指尖即将触碰扇骨的瞬间，一道银光闪过——绣花针精准钉在她手前的甲板上！
“别碰他的扇子。“白璃的声音从海中传来。她竟然也跟了过来，虽然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中的金芒依然坚定。
玄璃眯起眼：“姐姐，你总是这么...碍事。“
两姐妹对峙的刹那，祁天挣扎着爬起。他注意到海灵的攻击模式有个规律——每次发出声波后，会有大约三秒的间隔。而唐青提到的锁链...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看向不远处的司徒镜——那个自称周昉理性化身的男人正站在码头，手中拿着另一块星盘碎片。
“司徒！“祁天大喊，“现在！“
司徒镜似乎早有所料，毫不犹豫地将星盘碎片抛向海中。与此同时，祁天从怀中取出之前在陈家祠得到的那块碎片。两块碎片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音。
奇迹发生了。碎片碰撞的瞬间，一道银光从交点迸发，直射泉州鼎！海灵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波攻击戛然而止。更令人惊讶的是，祁天和司徒镜同时僵在原地，两人的眉心都亮起了星形印记！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周昉站在天工司密室，面前是一面古老的铜镜。他手中拿着完整的星盘，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挣扎表情。
“必须这样做。“他对镜中的自己说，“白玥和玄玥本就不该存在...她们是错误，是梼杌计划的一部分...“
镜中的“他“冷笑：“所以你就要再次欺骗她？封印她的记忆？就像三百年前那样？“
“别无选择。“周昉将星盘一分为二，“理性与情感必须分离...你守着真相，我去完成救赎...“
记忆突然切换。熊熊燃烧的天工司，白玥满身是血地抱着昏迷的玄玥，周昉——不，是年轻些的司徒镜——将半块星盘塞给她：“走！永远不要相信另一个你！“
最后一段记忆最为模糊...周昉站在九鼎中央，手中捧着某种发光的胚胎状物体，轻声说：“原谅我，白玥。你们本是一体...“
......
祁天猛然回神，发现司徒镜同样脸色苍白。两人隔空对视，瞬间明白了对方也看到了同样的记忆。但没时间细想，海灵已经恢复过来，声波攻击比之前更加狂暴！
“祁天！锁链！“唐青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祁天抓起掉落的绣花针——苏清雨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船上——冲向泉州鼎。海灵立刻扑来，但玄璃突然挡在中间，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滚回你的鼎里去！“她厉喝，星形印记黑光大盛。
海灵被暂时阻挡，祁天趁机将绣花针刺入鼎耳锁链的连接处。令人惊讶的是，看似坚固的青铜锁链竟然像腐朽的绳索般应声而断！
随着最后一条锁链断裂，海灵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开始崩解。泉州鼎剧烈震动，鼎口的蓝光急速收缩，最终全部被吸回鼎中。与此同时，海面恢复了平静，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洒在古沉船上。
“成功...了？“林玥虚弱地爬上甲板。
但还没等众人松口气，沉船突然开始下沉！泉州鼎像是突然恢复了重量，带着整艘船向海底坠去。唐青因为瓷化太重，第一个开始下沉。
“唐青！“林玥想拉住他，却被一起拖入水中。
祁天想救人，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某种海藻缠住。更糟的是，白璃和玄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分离状态要结束了！
千钧一发之际，司徒镜跳入海中，一手抓住唐青，一手抓住林玥。他的眉心星印亮起奇异的光，竟然暂时减缓了下沉速度。
“祁天！“他大喊，“星图！“
祁天这才反应过来，展开白扇对准泉州鼎。扇面五星中的蓝星大亮，一道光束连接扇与鼎。令人震惊的是，泉州鼎竟然缓缓浮起，最终悬浮在海面之上，鼎身上的海藻和贝壳纷纷脱落，露出原本的青铜光泽。
“这是...？“
“认主。“白璃和玄璃同时道，声音再次重叠。她们的身体也开始重新融合，“泉州鼎承认了你的星图。“
当最后一丝融合完成，白璃——或者说恢复了半融合状态的双生司造——疲惫地倒在甲板上。泉州鼎则安静地悬浮在海面，不再有丝毫暴走迹象。
唐青被拖上船时已经昏迷，他的瓷化右腿完全变成了深蓝色，与泉州鼎的颜色一模一样。林玥则忙着给他喂一种特制的药茶，眼泪不断滴在他脸上。
“他会没事的。“司徒镜走上甲板，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度，“海鼎改变了他的体质，但不会要他的命。“
祁天看向这个与自己前世有着深刻联系的男人，心中有无数疑问。那些记忆碎片，星盘的秘密，白璃和玄璃的真实身份...但现在，他只有一个最紧迫的问题：
“下一尊鼎在哪里？“
司徒镜指向西北方向：“成都。山鼎已经等了三百年。“
白璃虚弱地抬头，异色双瞳中映出泉州鼎的倒影：“不...不止一尊...我能感觉到...两股力量同时苏醒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祁天白扇上的星图突然扩展，显示出第六和第七颗星辰——一颗土黄色和一颗银白色，分别指向成都和...BJ。
“天地双鼎...“司徒镜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最危险的两尊...同时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