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扇惊风
祁天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晨曦微露，昨晚的暴雨早已停歇。他发现自己趴在工作室的桌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扣。檀木工作台上留着深深浅浅的凹痕——那是他整晚无意识摩挲玉扣留下的。
“九霄环佩，天地为扇...“祁天喃喃重复着老人临终的话，指尖传来玉扣冰凉的触感。这枚直径不过三厘米的玉扣，边缘处有八处对称的凹槽，中央的扇形图案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站起身，全身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店里的折扇静静地陈列在玻璃柜中，仿佛昨晚的无风自动只是一场幻觉。
“梦...吗？“
祁天低头看着手中的玉扣，正准备收起来，突然发现工作台另一侧放着一把从未见过的折扇。
这把扇子通体雪白，扇骨似玉非玉，在晨光中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扇面不知是什么材质，薄如蝉翼却给人一种坚韧感，上面绘着水墨山水，奇怪的是，画中的云雾似乎在缓缓流动。
祁天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那把折扇。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扇骨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手臂流遍全身，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
“祁家后人，终于等到你了。“
“谁？“祁天猛地回头，工作室里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展开折扇。随着扇面缓缓打开，山水画上的云雾流动得更加明显，甚至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更神奇的是，当扇面完全展开时，画中的景色竟然从清晨变成了正午，光影变化栩栩如生。
“这不可能...“祁天揉了揉眼睛，扇面上的画面又恢复了原样。
扇骨内侧刻着细小的金色符文，这些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却又与祁天熟悉的任何文字都不相同。当他试图辨认时，那些符文突然亮了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扇面喷涌而出。
“清风徐来！“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
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工作室，纸张、工具、未完成的扇子全部被卷到空中。祁天死死抓住工作台边缘，看着自己的工作室在几秒钟内变成了一片狼藉。
“停！停下来！“他下意识地合上扇子。
风停了。
祁天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工作室像是经历了一场飓风，墙上挂的折扇样品七零八落，精心制作的扇面设计图现在成了满地的废纸。最让他心痛的是那把半成品的百福图扇骨，此刻正插在天花板上，像一把小小的飞刀。
“这到底...“祁天低头看着手中的白扇，突然发现扇面上多了一行小字：
「扇动风云起，合则天地安」
门铃突然响起，祁天手忙脚乱地把玉扣和白扇塞进抽屉，还没来得及整理满地狼藉，祖父祁怀远已经推门而入。
“天天，我给你带了...“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你这是连夜赶工还是拆店？“
祁怀远今年七十有八，是“金陵扇庄“的前任主人。退休后，他每天早上都会给孙子带早点，顺便看看店铺经营情况。
“呃...实验新技法失败了。“祁天干笑着接过豆浆油条，迅速转移话题，“爷爷，您听说过'九霄环佩'吗？“
祁怀远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热豆浆洒了几滴在唐装袖口上。
“哪里听来的这个词？“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祁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晚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白扇的存在。当提到老人临终说的那句话时，祁怀远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
“柳三绝死了？“祁怀远长叹一声，“他是苏派玉雕最后的传人啊...“
“爷爷认识那位老人？“
“四十年前在非遗交流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祁怀远的目光飘向远方，“那时候全国各地的非遗传承人还能聚在一起...现在...“
祁天正想追问，门铃再次响起。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正是昨晚那个金丝眼镜——周文渊。
“祁老先生，久仰了。“周文渊微微欠身，目光却扫向满目疮痍的工作室，“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祁怀远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把孙子挡在身后：“周老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听说祁老先生收藏了一批明清扇面，特来求购。“周文渊微笑着，目光却不断在工作室各处游移，“价格好商量。“
“恐怕要让周老板失望了，那些扇面早就捐给博物馆了。“祁怀远语气平淡，但祁天注意到祖父的手在微微发抖。
周文渊似乎并不意外，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祁天：“祁小先生若有兴趣出手家传的折扇，随时联系我。特别是...有特殊纹饰的那种。“
当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时，祁天明显感觉到抽屉里的白扇突然变得滚烫。
“不送。“祁怀远冷声道。
周文渊不以为忤，优雅地转身离去。临走时，他的皮鞋踩过地上的一张设计图，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祁怀远等周文渊走远后，立刻锁上门，拉着祁天进了里屋。
“天天，那把扇子呢？“
祁天一惊：“什么扇子？“
“别装了，“祁怀远压低声音，“能引起'风咒'的，除了祁家祖传的'灵枢扇'还能是什么？“
在祖父犀利的目光下，祁天只得从抽屉里取出白扇。祁怀远看到扇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却没有伸手去接。
“果然...柳三绝把'钥匙'给了你。“祁怀远长叹一声，“这都是命数啊。“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把扇子为什么会...“
“这不是普通的扇子，“祁怀远示意祁天坐下，“这是咱们祁家祖上代代相传的'灵枢扇'，据说是明代先祖祁昆玉得仙人所授。清末战乱时遗失，没想到...“
祁天突然想起什么：“那位老人说的'九霄环佩'...“
“相传是一件能打开天界之门的法器，“祁怀远的声音更低了，“咱们祁家祖上曾是'守门人'，负责看守人间与仙界的通道。后来天路断绝，这职责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祁天觉得喉咙发干：“您是说...神仙真的存在？“
“存在与否不重要，“祁怀远摇头，“重要的是有人相信它们存在，并且愿意为之杀人越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门口，“那个周文渊，二十年前就出现过，模样一点没变。“
祁天正想追问，前店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祖孙俩冲出去时，只见一个黑影正翻窗而出，展示柜被砸得粉碎，几把珍贵的古董扇不翼而飞。
“糟了！“祁天冲向工作台，抽屉被撬开，玉扣还在，但——
“扇子呢？“他慌乱地翻找着。
“在这儿。“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祁天猛地回头，看见那把白扇好端端地躺在柜台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刚刚把它放了回去。
祁怀远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灵器认主，旁人拿不走的。“他拍拍孙子的肩，“从今天起，你得重新学习咱们祁家的'折扇十八式'了。“
“什么十八式？“
“不是武术，“祁怀远神秘地眨眨眼，“是法术。咱们祁家制扇的手法，本就是一套修炼法诀。“
当天晚上，祁天早早关了店门，按照祖父的指示，将白扇供在香案上，焚香三柱。香烟袅袅中，那把白扇竟然自行展开，扇面上的山水画泛出微光。
“祁天。“
女声再次响起，这次不仅清晰，还带着一丝温度。祁天瞪大眼睛，看着一个白衣女子从扇面中缓缓浮现。她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目如画，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衣袂无风自动。
“我叫白璃，是灵枢扇的扇灵。“女子微微颔首，“从今日起，由我教你祁家失传的'折扇十八式'。“
祁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白璃似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嘴角微微上扬。
“别怕，“她伸手轻轻一点，祁天胸前的玉扣亮了起来，“九霄环佩既认你为主，你就是新一代的'守门人'。“
“等等，“祁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守门人？我需要做什么？“
白璃的身影在烟雾中时隐时现：“先学'清风徐来'，其他的...等你活过周文渊的下次袭击再说吧。“
窗外，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电线杆上，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亮灯的窗户。它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钱，上面刻着一个篆体的“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