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底巢
这里是被帝国遗忘的消化系统。
辐射尘在永夜中沉降，如同帝皇降下的骨灰。
几千年前铸造的承重梁如同锈蚀的肋骨，穿刺在岩层中。
这里钷素酸雨永不停歇，在金属表面蚀刻出蜂窝状的溃烂孔洞，每一滴雨水都裹挟着上巢排泄的基因废料——那是机油、腐物、垃圾的混合毒浆，在坑洼中发酵出荧绿色的沼气泡。
变异的鼠群在管道夹层筑巢，它们的皮毛被辐射烧成焦痂，当这些变异的老鼠遁入黑暗的阴影，那双亮起血红的鼠眼就宛若夜叉一般，它们在底巢流窜啃食着前辈骸骨里滋生的发光真菌，这些蘑菇的孢子能在肺叶里扎根，让吸食者在窒息中产生被帝皇拥抱的幻觉，而这也成为了不少，从上层坠落无法接受这一切的人，他们最为喜好之物。
污浊的空气，还有底巢发酵物挥发的温度，时不时会使得整个地方气压失衡。
而每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整个底巢会发出垂死巨兽般的呻吟。
通风是什么东西，这里的人不知道，也不清楚，甚至根本而言，通风早已没有意义，许许多多的人一辈子也只能待在这里，所谓的通风系统早被帮派改造成绞肉机，阻止着跨越阶层的可能。
锈牙帮的装甲卡车碾过粘稠的废液滩，履带上沾满嚼碎的义肢零件。
他们用神经毒烟在岩壁上喷涂帮徽，那些腐蚀性的烟雾把岩壁弄得滋滋作响，让本就嘈杂令人心乱的环境更加烦躁。
昏暗的底巢，唯一稳定的光源来自尸体农场。
辐射的雪花粘在睫毛上，幼小的孩童蜷缩在一座废弃的蛋白工厂的管道夹层内，管道的叶片外可以看到，一些人在推着一具具尸体往着熔炉走去。
他带着不知道哪里毛来呼吸面罩，那面罩的滤芯早已经泛黄，右手紧握着从尸体上扒下的匕首——刀刃上凝固的机油和血迹混合成粘稠的黑色胶状物。
远处传来齿轮摩擦的轰鸣，那是下巢帮派“锈牙”的巡逻车在搜寻猎物。
猎物很显然就是他。
苍白色的影子知道，他现在根本没法对抗这群家伙。
他的皮肤正在抽搐。
这不是饥饿，也不是恐惧，而是身体基因的撕裂，也是灵魂撕裂的反应。
从坠落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侵蚀意识的时候，他就清楚，自己多少有点问题。
或许是血肉的融合灵魂的交织，导致他的记忆十分的混乱，他能看到一些大罐头奔赴战场，也能看到自己正坐在电脑前亵渎，但是努力的辨认信息，理清思路，他还是搞清楚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伴随着身体的每一次剧烈的颤抖，本能的他的脑海就会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事物，这是具克隆的肉体，承载着名为福格瑞姆的完美轮廓：银白色长发、那动人心弦的五官，甚至是身体的各个方面...当然这并非真正意义的完美，起码他还需要时间“进化”。
至少融合躯体记忆是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并不是讨纠这些的时候，不一会儿身体的震颤似乎停了下来，指尖处渗出了一些漆黑的血液，名为福格瑞姆的孩童似乎长高了些许，头顶撞上管道顶部的铆钉。
呼吸有些困难的福格瑞姆只能扯掉面罩，但是扯掉的一瞬间，立刻被酸腐的味道呛出眼泪——那是不知多少年的润滑剂与死人皮屑发酵的味道，这些味道来自于不远处的尸体农场。
底巢可不会像中层一般，这里的农场，用的材料有什么都不足为奇..
农场不远处，帮派传来的枪声，还有拾荒者的谩骂声，底层工人的嚎声，无时无刻地告诉着孩童，现在这里不是可以开玩笑的地方。
“真是..”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想要骂出那些所谓前世的脏话，然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只能让福格瑞姆默默地吞了回去。
三天前，他在巢都外醒来，外面的世界比较这里，更加难以生存，本能的他信任着自己脑海中模糊的记忆残片，用幼小的躯体攀爬向巢都，而行走至巢都路上的时候，反复经历基因撕裂而昏迷的他，意外的坠入这里，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所谓底巢的地方。
好在三天的时间，他的身体已不是更加幼小的状态..，然而时间貌似不等人。
福格瑞姆的脊背紧贴着渗油的管道，孩童的躯体正在因蛋白质缺乏而轻颤，虽然原体的素质让他不至于完全失去力气，但依照现在身体进化的速度，如果不加快补给身体的蛋白子以及能量，很有可能他会无法坚持，还记得第一天醒来，他就不得不放弃了底线，去吃那些钷素蠕虫，记忆中那些生物就是叫这个名字。
而现在位于底巢的他，这三天却不得不去食用生长在污水潭边的荧光菌菇，这些菌菇灼烧着他的喉管——然而原体的生理构造拒绝消化这种充满辐射的劣质养分，好在那个贪图他躯壳的帮派份子，用自己的轻视，给福格瑞姆带来了食物，为数不多的算的是干净的尸体淀粉..
咀嚼着手中为数不多的食物，福格瑞姆的视线却是看向下方不远处徘徊的人影..
足音从下层管道传来，钉满铁片的靴底刮擦着金属网格板。
三个佝偻身影拖拽着散发肉香的铁桶，桶身印着模糊的“尸体淀粉“字样，拖拽的铁桶里飘出异常香气，那是尸体淀粉绝不可能拥有的烤肉气味。
领头者咧开嘴，参差的牙齿镶嵌着从废料场刨出的齿轮碎片，在苔藓微光下泛着铜绿，锈黄色的金属牙齿在幽绿苔藓光里像某种古老陷阱。
“新鲜肉饼哟——”沙哑的吆喝声在管道里回荡，铁桶被故意踢翻一角，焦褐色块状物滚落在污水里。
福格瑞姆的虹膜不受控地收缩成垂直细缝，他嗅到了真正的动物脂肪气息。
“饿了吧小美人？出来吧，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那些老爷们对你可是十分的感兴趣呢..“他敲打铁桶的节奏就像是催眠曲的频率，桶里飘出的焦糖气息让福格瑞姆的唾液腺不受控地分泌。
他知道，底层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肉出现，即便是变异鼠也不会有那么大块肉..
被撕碎的道德底线冲击着灵魂，“尼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