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对台戏
大厅颇为宽阔，中间表演区域足足十多丈宽，地上铺着华丽鲜艳的波斯地毯。
四周柱子上点燃了明晃晃的蜡烛和油灯，将整个大厅照的透亮。
整齐的条案后，都坐着衣着华贵之人。
李瀚采等人豁然在其中，一个个兴奋的看着台上。
此刻正在唱歌的姑娘，穿着轻薄丝绸抹胸和红色直领对襟褙子，下着十二幅褶裙。
她发髻高耸，插着闪亮精美的首饰，鼻子和嘴巴被半透明面纱遮挡，透着神秘，一双美目流转，鲜活的仿佛会说话，
“贤侄，你坐这里！”王玄安排过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沈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眉头微皱。
自己不过一个税吏，怎么能坐在如此靠前的位置，对面还是李瀚采……
对台戏吗？
有意思，沈言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环视四周，发现柳相公在对面对着自己微微额首，眸子里多了一丝担忧。
沈言打完招呼，就听到音乐停了下来。
一曲终了！
红袖姑娘万福道谢，口吐仙音，响彻整个大厅道：“多谢诸位赏脸！”
“红袖姑娘仙音优美，绕梁三日……看赏！”上首木案后面，杨茂典兴奋的挥了挥手。
“福侯赏银一千两！”一个小厮大声喊道。
“福侯豪气，我等也不能落后……”几位官员都是老油条，兴奋喊道。
“陈相公，赏银三百两。”
“李相公，赏银四百两！”
赏赐声音此起彼伏，沈言默默计算一下，光是这些人的赏赐，都有数千两白银。
纸醉金迷！
“多谢福侯，多谢诸位大人赏赐，红袖感激涕零……”红袖道了一声万福，美目流传。
当她看到沈言时眼睛一亮，清脆声音响起：“这位郎君可是沈言？”
下一刻，沈言就感受到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原本还想要低调，这下子没办法了。
李瀚采这才发现沈言坐在自己对面，脸色阴沉，迫于福侯在这里，不敢发火。
柳学业瞟了一眼李瀚采，大笑指着沈言道：“红袖姑娘，这位就是破获永济绸庄，昌隆号偷税漏税的税吏沈言。”
“对对，沈言乃绍兴年轻才俊……”
“本侯今日带他过来，也是想要让他见识一下红袖姑娘的风姿。”杨茂典扇着扇子笑道。
“原来如此，沈官人智谋出众，小女子敬你一杯！”红袖眉宇弯弯，端起酒杯，看向沈言。
听到这话，许多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望过来。
许多人掏了许多钱，还没有得到红袖姑娘的敬酒，偏偏这小税吏能获得殊荣。
沈言满脸无奈，端起酒杯，与其对饮一杯。
“红袖姑娘聪明伶俐，对诗歌更是喜爱，不如由红袖姑娘出题……我等行酒令如何？”
“诸位如果答不上来，就罚酒一杯！”李瀚采笑道，满脸得意的看着沈言，显然想让沈言丢脸。
旁边众人纷纷叫好，小税吏能收税就顶天了，如何玩的了这种文雅之事？
“此事甚好！”
“还请红袖姑娘出题！”杨茂典扇着扇子笑道。
红袖微微额首，思索片刻口吐仙音道：“那小女子出一个简单的，诸位接令者说出一句形容水，但有不出现水的诗句。”
“小女子先来，曲萍浮觞春意盈！”
“曲萍浮觞，已经点名水了，红袖姑娘惠质兰心，令人佩服，本侯来！”杨茂典扇着扇子，思索片刻后道：“墨染云山影月明！”
“彩！”
“老夫来！”王玄喝彩后，思索片刻道：“东坡醉望黄鹤涌！”
随着酒令传达，这种行酒令不过是南宋文人们的游戏，算是最简单的。
李瀚采提出这个，是想借机羞辱自己，顺便将自己排除在官宦阶级之外。
沈言思索片刻，眼睛一亮。
“沈言，到你了，可不要让本侯失望啊！”轮到沈言时，杨茂典扇着扇子，笑眯眯望过来。
沈言环视众人，能看到众人眸子里的不谑和鄙视。
“不敢！”
“我来答，一片孤舟枕浪声！”沈言口称不敢后，朗声道。
“不错不错！”众人眼睛一亮，想不到这税吏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李瀚采不肯死心，怂恿众人多玩了几次行酒令，沈言都能轻易答出来。
“若不知道沈言是税吏，还以为他读过书呢！”李瀚采阴阳怪气道。
“沈言自然读过书，难不成李相公不知道？”柳学业在旁边淡淡道。
李瀚采很想发火怼回去，眼睛一转，笑道：“既然沈言那么厉害，不如给红袖姑娘做一首词？好传唱于世？”
红袖也看出李瀚采处处针对沈言，必有仇恨！
她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转头瞟了一眼杨茂典。
“哈哈哈，李相公好想法。”
“沈言，你以为如何？”杨茂典附和一句，转头望向沈言。
沈言感受到李瀚采咄咄逼人的态势，心思转动，为何福侯跟着起哄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还好自己记得几首纳兰性德的词，足以应付过去。
“诸位见笑了！”沈言环视众人，叉手道。
听到这话，许多人都是满脸好奇和不屑，议论纷纷。
“小税吏，能做出什么好词……”
“胡说两句，也是可以的。”
“哈哈，等会丢人就不知道了。”
红袖姑娘美目好奇的看着沈言，若要作词，都是饱读诗书的人才能做出来，沈言不过是税吏，难！
柳相公脸色微变，微微叹气！
沈言若能做出一首好词，对今后的道路极有帮助，可他并没上过私塾，这下麻烦了。
就在众人都不看好沈言时，沈言望向红袖，叉手朗声道：“红袖姑娘，还请听清！”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听到这两句，还在担忧的柳学业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沈言，找下人拿来笔墨，兴奋的扫写起来。
这两句词，真的极好！
李瀚采脸色大变，望向沈言的目光，从不屑变成震惊！
杨茂典和王玄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吃惊。
“等闲事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事。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沈言缓缓念完这首词后，望着红袖姑娘。
这句词乃清代纳兰性德，写的是歌姬与薄情郎分手的事情……
果然，红袖姑娘素手捂着嘴唇，一双明亮眸子充满了迷茫和伤悲，嘴里喃喃念着这首词。
“好！沈言才华惊人，实在难以想象。”
“不知道，你师从何人？”杨茂典鼓掌叫好后，望着沈言。
“启禀福侯，我没有老师，都是父亲亲自教导……”沈言摇了摇头。
拿出父亲当挡箭牌，相信这些人也没有办法说什么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微微额首。
一些文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上私塾，由家人教导。
到时候只要拜某人为老师，就可以成为其中一员，只要学识丰富，照样能考试当官。
“原来如此！”杨茂典满脸感慨。
“沈官人知识渊博，词写的那么好，小女子敬你一杯。”
“沈官人，请问这首词叫什么名字？”红袖姑娘美目异彩连连，端起一杯酒，不顾众人嫉妒如狂的眼神，来到沈言面前。
“红袖姑娘，不敢！”
“这首词叫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沈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道。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
“这词道尽了男女之事，不知能否授权给小女子谱曲演唱呢？”红袖满脸期待。
“自然！”
“多谢沈官人！”红袖带着一股香风回到自己位置，调拨琴弦，当场谱曲。
此刻，柳学业将沈言念的这首词写了下来，让众人抄录。
除了李瀚采脸色阴沉，默不出声外，其余之人拿着抄录好的词念叨着，时不时还转头对沈言点头微笑，态度变化极大。
南宋好文，颇有文采之人能极快融入！
两刻钟后，红袖招呼众人拿出乐器，开始演奏起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红袖嗓音特别清晰，富有感情，唱起曲来，让人沉迷其中，仿佛能体会到词中歌姬的心碎，对初见感情的留恋和哀悼。
一时之间，众人听的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
哗啦啦！众人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好，此曲应是天上有，人家那得几回闻……”
“诸位，本侯建议共同敬红袖姑娘和沈言一杯！”杨茂典鼓掌后，笑着举起酒杯。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举起酒杯，唯独李瀚采犹若吃了苍蝇一样，脸色极其难看。
“多谢诸位，请！”沈言喝酒极其豪爽，一口就干了。
这年头的酒，度数太低，没有什么感觉。
“诸位，沈言酒量极大，曾经将手下栏头全部喝醉，都没有事。”柳学业笑道。
“真的假的？”
“诸位可以试试，沈言，本侯敬你一杯！”杨茂典笑着举起酒杯。
“多谢福侯！”沈言面不改色的喝了。
众人大喜过望，都纷纷举起酒杯，挨着敬酒。
沈言来者不拒，无论任何人敬酒，都是一口干！
众人看到他喝了许多杯，都没有一丝醉像，望向沈言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敬佩。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轮番劝酒下，沈言喝倒所有人，也失去了意识醉倒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惊讶的发现丝罗交织，身下软榻铺垫丝绸，空气中散发着淡淡香味。
“闺房？”
沈言环视四周，满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