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棺谣-下

子时三刻·白云观藏经阁

林秀秀的指甲抠进青铜阵盘的凹槽，七枚翡翠戒指正在发出妖异的青光。月光透过八卦窗棂分割着她的影子，那些碎影在地面扭曲成戴凤冠的人形。藏经阁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二十年前失踪的白道长从阴影里走出，道袍下摆滴着尸油。

“你比陈玉娥聪明。”白道长的拂尘缠住她的脚踝，尘丝里绞着几缕带血的长发，“可惜太晚发现，你本就是第七个阵眼。”

林秀秀的后颈突然刺痛。铜镜映出她脊背上浮现的朱砂符咒——与族谱残页上的七星阵图完全吻合。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岁那年重病，母亲带她来白云观求的哪是什么平安符，分明是烙在血肉里的锁魂印。

“丁卯年七月初七生的纯阴命格，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白道长掐诀的手势与戏班主撬棺的动作重合，藏经阁的地砖开始渗出黑血。林秀秀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镜中腐烂，翡翠戒指卡进指骨的声音与二十年前陈玉娥的惨叫重叠。

民国三十三年·柳树村祠堂（倒叙）

陈玉娥的盖头被阴风吹落。供桌上的龙凤烛爆出绿色火苗，映出戏班主手里泛着寒光的铁锤。她挣扎时扯断红绳，翡翠戒指滚落在地，内圈的“白”字沾了血变得清晰。

“白师兄说要用七个纯阴女才能炼成尸丹。”戏班主的手按在她天灵盖上，墙上贴着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符，“你们陈家祖上毁我炼尸窑，合该用子孙的血肉来偿。”

地窖里的梅花桩突然震动。陈玉娥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趁戏班主遮挡时抓起铁锤。第一下砸碎的是左腿膝盖，第二下敲在青铜阵盘的坎水位。当她举锤砸向自己天灵盖时，井底传来七声凄厉的猫叫。

现世·七星炼尸窑

林秀秀在血泊中摸到半截桃木钉。白道长背后的虚空裂开道缝隙，七具挂着翡翠戒指的骷髅正从幽冥爬出。最前面那具骷髅的指骨残缺——正是当年陈玉娥砸碎左手挣脱红绳所致。

“你以为破了我布的阵？”白道长的道袍鼓胀如帆，露出心口嵌着的青铜八卦，“这白云观地下埋着三百具纯阴尸，七星锁魂不过是养丹炉的柴火！”

林秀秀突然扯开衣领。脊背上的七星符咒开始燃烧，二十年前母亲跪求的“平安符”显露出真实模样——竟是半张从炼尸窑偷出的镇魂契。藏经阁梁上垂落的经幡无风自动，陈玉娥的残魂从翡翠戒指中涌出，化作青烟钻进青铜阵盘。

三重时空交汇处

林秀秀的铁锤与陈玉娥当年的动作重叠。青铜阵盘在双重敲击下裂开，三百具腐尸的哀嚎震塌炼尸窑。白道长的心口八卦镜迸裂时，露出内里蠕动的尸虫——他早在五十年前就该死了，靠着吞食尸丹续命至今。

“你以为为何选你当记者？”陈玉娥的虚影在火光中凝聚，指向林秀秀背包里泛光的采访证。证件夹层渗出黑血，显出母亲当年与白云观签的卖女契：“今以林氏女纯阴命格，换夫君阳寿十载”。

地窖暗门轰然洞开。林秀秀看见父亲躺在青铜棺里，心口插着七枚翡翠戒指。白道长的狂笑与戏班主的惨叫交织：“你以为破的是邪阵？这七星锁魂从来都是双生阵，破阵之时才是真正的...”

终局·轮回之宴

三百道冤魂从地脉喷涌而出。林秀秀在血雨中举起青铜阵盘，陈玉娥的残魂裹着二十封血书撞向八卦镜。翡翠戒指在高温中熔成青烟，那些被困百年的新娘魂魄化作磷火，将白道长烧成焦黑的骨架。

晨光刺破乌云时，白云观的金顶轰然坍塌。林秀秀站在废墟上，看八口红棺从地底升起。每口棺盖都刻着生辰八字，最新那口泛着湿气，棺内铺着的正是她背包里那份染血的采访提纲。

“该上路了。”卖茶老汉的烟锅指向山路尽头。林秀秀低头看着掌心浮现的七星痣，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为何要给她纹上朱砂胎记——那根本不是胎记，是百年前某位新娘用血画的镇魂符。

走到山脚回头望去，白云观遗址升起七盏白灯笼。林秀秀没看见自己背后趴着的青面女鬼，更没注意背包里那半枚翡翠戒指正在重生。当第一片雪落在染血的绣花鞋上时，远处传来飘渺的戏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