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记忆白噪音

白鲸女士撞开便利店大门时，林夏正在擦拭冷冻柜上的冰霜。那些带着古老伤痕的皱纹在鲸鱼皮肤上蜿蜒成北冰洋海图，左眼镶嵌的机械义眼泛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电子管红光。

“我要1998年8月的《国家地理》。“白鲸的声音像生锈的磁带，喷气孔喷出的水雾里悬浮着发霉的纸屑。当它抬起胸鳍拍打收银台时，林夏看见鳍肢内侧烙着条形码——与她自己后颈的克隆编码属于同款字体。

扫码枪触碰到白鲸带来的怀表时，枪体突然结出冰晶。这次的记忆回溯带着老式收音机的杂音：穿着喇叭裤的研究员们围在解剖台前，台面上躺着幼鲸尸体。镜头扫过墙上的日历，1998年8月17日被红圈标记，旁边潦草地写着“声呐实验最终阶段“。

“契约需要等价交换。“林夏指着货架提醒。白鲸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机械义眼弹出一卷微型胶片，上面沾着干涸的蓝色血液。

当林夏将胶片插入扫码枪时，冷冻柜的玻璃突然爬满裂纹。记忆画面开始跳帧：本该死亡的幼鲸正在深海游动，皮肤上布满麦克风阵列，而1998年的研究员们对着空气记录数据——他们的影子却是2025年的装束。

“他们偷走了我们的声音。“白鲸喷出的水雾在空中凝结成声波图谱，那些本该记录鲸歌的波纹里，充斥着核潜艇的螺旋桨噪音。

---

货架开始倾斜时，林夏抓住了白鲸的胸鳍。整间便利店正在向右侧倾倒，薯片包装袋像雪崩般滑向墙角，却在触地的瞬间消失在地板缝隙里。白鲸带着她游过货架形成的峡谷，机械义眼射出的红光指引着方向。

在膨化食品区与冷藏柜的交界处，林夏看到了虫洞——那是个由过期酸奶瓶组成的漩涡，中心闪烁着南极科考站的坐标。白鲸突然将她甩向漩涡：“去找声音的坟墓！“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林夏看见银朔站在虫洞彼端。店长手中握着碎冰锥，脚边躺着十六具克隆体的冷冻头颅。每个头颅的耳蜗都延伸出铜线，连接着正在播放鲸歌的老式收音机。

“欢迎来到1998。“银朔的狼爪刺青正在渗血，血液在空气中形成声呐波纹，“你听，这是人类最早记录的深海白噪音。“

林夏的耳膜突然炸开剧痛。那些被美化为“鲸歌“的录音里，分明混合着幼鲸的惨叫和潜艇的金属摩擦声。当她跪倒在地时，掌心契约图腾浮现出新的数字：【生态值-53→存活时长：17天】。

---

白鲸的怀表在虫洞尽头炸裂时，便利店开始了第二次空间折叠。林夏跌坐在杂志区，手中攥着1998年的《国家地理》。泛黄的页面上，极光号前身科考船的合影里，有个女人戴着与她同款的银色素圈手链。

货架深处传来幼鲸的呜咽。林夏循声找到的却是台自动点唱机，投币口不断吐出沾着海藻的硬币。当她放入最后一枚契约光币时，点唱机吐出生锈的手术刀，刀柄刻着【声呐净化计划】。

通风管道的抓挠声突然密集如鼓点。林夏抬头看见银朔倒吊在天花板上，长发垂落成数据瀑布。他的瞳孔分裂成无数个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个穿防寒服的女子在重复自杀。

“想知道手链的秘密吗？“店长舔了舔嘴角的冰渣，“那是第13号克隆体留下的，她用这个勒死了自己的北极狼恋人。“

重力再次反转的瞬间，林夏撞进了白鲸的记忆泡沫。在1998年的实验室里，她看见自己亲手将声呐探测器塞入幼鲸气孔。而玻璃倒影里，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给手腕戴上银色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