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烬中瞳

青铜钥匙插入心窍的瞬间，苏云苓听见万千星砂簌簌逆流的声响。四十一世的炉灰自指缝溢出，凝成三百六十五面青铜镜悬浮于忘川之上——镜中皆映着同一幕：少年跪在蚀月潭剜取心头血，腕间星漏刻显示的却始终是癸卯年惊蛰卯时三刻。

“阿姐的银针…偏了半寸。“

最年幼的那面铜镜突然传出呢喃。苏云苓的蛊鳞炸起，望见镜中七岁孩童的伤口竟与四十岁少君熔炼红尘炉的伤痕完全重合。星毒血自不同年岁的镜面渗出，最终汇向虚空中的青铜糖盒——正是她及笄礼那日，九溟颤抖着捧来的“甘草糖匣“。

当窥天瞳触及匣底暗格时，巫咸禁术《同命契》突然逆转。三百张糖纸背面的血字浮空拼合，墨迹在轮回漩涡中重叠成触目惊心的真相：

“癸卯年惊蛰噬心蛊成，此后岁岁年年，皆为惊蛰。“

糖匣轰然炸裂，四十一枚青铜髓钉自她脊骨飞出。钉尖牵引着不同年岁的残魂在虚空拼凑星轨命盘，每道裂痕都渗出九溟支离破碎的呓语：“阿姐…糖在第三星轨…第七涡眼…第……“

“喀嚓——“

命盘中央突然睁开只青铜竖瞳，瞳仁深处蜷缩着团混沌星火。苏云苓的银发绞住竖瞳边缘，窥见焰心裹着枚未化的甘草糖——糖纸被血渍浸透，边缘却带着她及笄那日咬出的齿痕。

“原来你连我的齿印…都刻进了轮回……“

她徒手探入瞳中取糖，星火却突然暴长。四十一具青铜棺椁自忘川底浮起，棺盖内壁密密麻麻刻着同一行巫咸密文，墨迹混着不同年岁的血：“今剜骨饲蛊，求与阿姐同寿。“

最年幼的棺椁突然震颤，七岁九溟的残魂捧着糖块爬出。当苏云苓触及他冻伤的指尖时，所有年岁的残魂突然齐声泣诉：“阿姐可知…惊蛰的甘草最甜？“

潭水倒悬成镜，映出四十一具残躯踩着彼此影子聚拢。青年九溟破碎的琉璃瞳中星轨流转，将苏云苓拥入由情丝灰与噬心烬凝成的怀抱：“这次…换阿姐教我第一针'春风渡'可好？“

青铜竖瞳突然迸裂，碎屑凝成新的星漏刻盘。当苏云苓的银针刺入刻痕时，初代掌门的嘶吼自时光裂隙传来——

潭面涟漪间，三百个苏云苓同时跪在往生井边，银针逆着宿命溯回。淬魂钉在惊蛰晨光中软化，少年九溟瞳中的傀儡丝寸寸成灰，他沾着药汁的指尖按上她锁骨朱砂痣，星纹突然暴长成未完成的璇玑图：“还差…四十一笔……“

檐角青铜铃骤响，晨雾中浮出第四十二具空棺。

第四十二具青铜棺开启的刹那，忘川水突然倒灌苍穹。苏云苓的银发缠住棺椁边缘，窥见棺底沉睡着团未成形的星髓——那胚胎状的光团中，竟蜷缩着她与九溟交织的命纹。

“少君竟敢窃取神巫血脉！“

巫咸十二祭司自星砂中显形，手中魂幡刺出万千因果线。为首的大祭司撕开胸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青铜蛊虫：“药娘子可知…你饮的每口甘草汤，都是他与神巫交易的筹码？“

苏云苓的蛊鳞突然逆生，刺入自己新生的心窍。银血喷溅处，第四十二具棺椁浮出骇人真相——棺内星髓裹着半卷褪色的婚书，九溟的字迹浸透星毒：“癸卯年惊蛰，以巫咸神血为聘，求娶药王谷苏氏云苓。“

大祭司的魂幡突然暴长，幡面浮现九溟跪在巫咸祭坛的画面。少年脊骨钉着七枚青铜签，签文竟是苏云苓幼时批注的药方：“原来少君盗取神巫之力…是为篡改这份婚书的天命批语！“

苏云苓的窥天瞳突然淌出血泪。当泪珠坠入棺中星髓时，四十一世记忆轰然炸开——每个惊蛰晨光里，九溟都在她饮下甘草汤后，偷偷将巫咸神血喂给噬心蛊。那些她以为的“试药反噬“，竟是神血与凡躯相斥的天罚。

“阿姐总说医者仁心…“

棺中星髓突然凝成青年虚影，九溟破碎的指尖抚过她颈侧蛊鳞：“可知我每次剜骨时…都在数你睫颤的次数？“

巫咸祭司的魂幡化作血网罩下，苏云苓却将银针刺入婚书残卷。当针尖触及“云苓“二字时，四十二具青铜棺椁同时鸣响——潭底浮出枚青铜药杵，杵身刻满细小的齿痕，正是她七岁弄丢的那柄。

“癸卯年卯时…盗阿姐药杵…换糖三块……“

九溟的残魂突然齐声呢喃，潭水在惊蛰的晨光中沸腾。苏云苓握紧药杵的刹那，巫咸祭坛的方向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十二道神巫柱正在倾塌，每道石柱内部竟嵌着九溟不同年岁的脊椎骨。

大祭司的蛊虫突然爆裂，星砂凝成的婚书缓缓展开。苏云苓在漫天血雨中看清最终批注：“宁负神巫三千咒，不教天命误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