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无妄妆

陨星冢内青铜镜碎裂时，苏云苓的嫁衣襟口突然渗出星毒血。昨夜拾起的那颗甘草糖正在掌心融化，糖渍凝成面妆镜的模样——镜框镶着九溟的乳牙，镜面浮动着癸卯年惊蛰的星轨。

“药娘子这妆…画得潦草了。“

妆镜中浮出额点星砂的妇人，她手中的螺子黛竟是九溟的指骨所制。当黛笔触及苏云苓眉梢时，冢内三百盏青铜灯骤亮——每盏灯芯皆蜷缩着片星髓茧，茧膜上映着九溟不同年岁偷绘的眉样：“戊戌年谷雨…阿姐试远山黛…甚美……“

苏云苓的蛊鳞突然逆卷，在妆台刻下璇玑阵纹。妇人却碾碎半块螺子黛，黛粉凝成星毒针：“少君七岁那年剜心时，求老身用星髓养这描眉笔…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星毒针刺入眉心的刹那，嫁衣上的忍冬纹突然泣血。苏云苓在剧痛中窥见真相——九溟跪在巫咸织室，将剥落的指甲磨成黛粉，十指白骨森森仍攥着偷藏的眉样图：“要最柔的粉…阿姐眼尾易红……“

“妆婆的笔…沾了太多痴念。“苏云苓扯断鬓角银发，发丝绞碎青铜妆匣，“你描的三千眉样…早被他炼成了护心咒。“

匣中飘落的不是胭脂，而是泛黄的《饲蛊札记》。九溟在页脚批注：“癸卯年霜降…试黛粉灼眼…幸未惊阿姐……“墨迹间混着星毒血，将纸页蚀出细密的孔洞。

妇人突然撕开面皮，露出巫咸祭坛的星纹。她掌心的妆奁炸裂，七十二种口脂凝成血蛊：“少君用星毒脉养这胭脂蛊时…可想过会蚀尽你的轮回？“

苏云苓的嫁衣突然解体，三千情丝缠住血蛊。当蛊虫触及星髓茧时，冢内青铜镜同时映出幻境——少年九溟蜷缩在陨星坑底，用星毒血在岩壁勾画眉样，冻裂的指尖反复描摹：“要弯些…阿姐嗔时这般……“

“痴儿！“妇人的螺子黛突然暴长，刺穿苏云苓的护心鳞，“你以为蚀目剜心…就能替她承这红妆劫？“

星髓茧突然泣血，茧丝凝成面青铜妆台。苏云苓在镜中看见终极真相——每盒胭脂深处都封着九溟的情丝，黛粉里混着他不同年岁脱落的齿骨。最陈旧那盒边缘刻着：“宁剜双目养胭脂…不教风沙迷卿眸……“

妇人消散前，将半枚星纹花钿按入苏云苓眉心。当花钿触及星毒血时，三百盏青铜灯尽数炸裂——灯油凝成件血色嫁衣，襟口处缀满九溟的指甲，每片甲面都刻着时辰与眉样：“子时…阿姐倦时眉垂三寸……“

陨星冢坍塌时，苏云苓在瓦砾中拾起半截螺子黛。星毒血自黛身渗出，在掌心绘出九溟最后的绝笔：“但求来世为黛粉，常伴卿眉绘春山。“

冢外流沙突然逆涌成河，河底沉着三千青铜妆匣。最年幼的那个匣中，蜷缩着九溟七岁时的残魂，掌心托着未送出的螺子黛：“阿姐…星砂磨的眉黛…可衬你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