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长生痂

药庐瓦当滴落星髓时，苏云苓发现九溟新生的脊骨上多出七枚赤金骨钉。昨夜替他更衣时分明还没有这些异物，此刻却在晨光中泛着《天医九针》第九篇的纹样——那是连初代掌门都未曾参透的禁术。

“阿姐的窥天瞳…烫着我了。“九溟忽然翻身压住她执笔的手，未束的发丝垂落在医案上，沾着墨汁勾勒出诡异的星图。苏云苓的蛊鳞刚要炸起，却发现墨迹里游动着细小的金蚕——是药王谷灭绝百年的长生蛊幼虫。

星图突然灼穿宣纸，在梨木案上烙出焦痕。九溟低笑着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处浮出篇残缺针法：“昨夜往生井第七砖碎了…爬出些有趣的东西。“

药庐外传来青铜编钟的闷响，不是初代掌门残部的音律。苏云苓的银发刺穿窗纸，窥见七十二名黑袍人正在结阵，每人额间都嵌着枚赤金骨钉——与九溟脊背上的一模一样。

“苍溟师兄的送葬阵…倒是气派。“九溟蘸着血在星图旁勾画，琉璃瞳中映出苏云苓微僵的指尖，“阿姐抖什么？怕他认出当年亲手种的绝情蛊？“

阵眼处的青铜棺轰然开启，爬出的却不是苍溟的尸身。黑袍人割破手腕，血线在空中交织成苏云苓从未见过的图腾——是药王谷初代谷主的永生契，传说中需要至亲血脉献祭的秘术。

九溟突然闷哼一声，脊背骨钉泛起妖异的红光。苏云苓的银针还未触及他的皮肤，就被暴涨的蛊虫甲壳弹开：“别碰！这是噬心蛊的…“

话音未落，黑袍人同时割断咽喉。血瀑灌入青铜棺的刹那，九溟脊背的骨钉离体飞出，在药庐梁柱上钉出北斗七星的阵型。苏云苓的窥天瞳终于看清真相——每枚骨钉内部都蜷缩着个婴孩虚影，眉眼与九溟幼时一般无二。

“原来那老东西剖了七具分身……“她碾碎掌心蛊鳞，银血在星阵中燃起凤焰，“倒是比你小时候乖巧些。“

九溟在剧痛中扯开衣襟，心口星纹正渗出漆黑黏液。黏液所过之处，肌肤上浮出密密麻麻的时辰记录：“甲子年亥时…剜左眼饲蛊…庚辰年卯时…断胫骨镇井……“每个字迹都完美复刻苏云苓的笔锋。

青铜棺中伸出苍白的手，攥住了漫天血瀑。当那张与九溟七分相似的面容浮现时，苏云苓的银针突然软化——竟是三百年前被她亲手斩杀的药王谷大长老，九溟的生父。

“好孩子…“棺中人指尖缠绕着长生蛊，“为父替你养的这些替命蛊…可还受用？“

九溟突然咳出带金蚕的血，染脏了苏云苓的袖摆。他蘸血在她掌心画出扭曲的星纹，每一笔都刺痛两人魂魄：“阿姐可知…当年你杀的不是我生父…“

黑袍人的尸体突然炸裂，血肉凝成新的骨钉。苏云苓在腥风中看见可怖真相——那些嵌在九溟脊背的赤金钉，分明是她大婚夜刺入苍溟心脉的绝情针。针尾刻着的“苓“字，此刻正在九溟皮下游动，像三百条啃噬魂魄的蛊虫。

“噬心蛊最妙处…是能吞了合衾酒的毒…“九溟的指尖突然刺入自己眼眶，抠出颗裹着糖衣的眼珠，“阿姐当年喂给苍溟的绝情散…我存了三百年……“

药庐在星阵中坍塌时，苏云苓的银发绞碎了七枚骨钉。九溟残破的身躯坠入她怀中，脊背伤口里钻出的却不是鲜血——是三百只衔着糖纸的金蚕，每张糖纸都写着扭曲的“父“字。

棺中人大笑着融化，血水渗入地脉形成新的往生井。九溟用最后气力将苏云苓推离阵眼，新生蛊虫在他瞳孔中结茧：“阿姐…第七砖下…其实藏着……“

余音被青铜棺吞噬。苏云苓在井口崩塌前夺过半枚骨钉，钉内婴孩虚影正啃食着糖块——糖纸背面赫然是她幼时给九溟批改的功课，朱砂圈着的错字里藏着句：“阿姐似月栖梧木，甘作尘泥奉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