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妖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5章 赵老师的苦心

思想、认识、任务、责任,均是赵安前世的用语。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这些词语有别的说法,如思想可为心虑意旨,认识为知晓熟悉,任务为职责差事解。

至于责任倒不陌生,因为顾炎武就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论语》中也有“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因此被赵安提问的那个学生除了明白责任是什么意思,于思想认识这一块完全不解何意。

不解,如何回答赵老师的提问。

不过,听课的一众府学官员和那帮老教师们却被小小的震撼了下,因为思想、认识这些说法严格来说都能从经典中找出来源注解,只是在此之前并无人专门引用过。

难不成这走后门进来的对经典研究的造诣还在他们之上不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知府大人能破格提拔此人,怕这小子肚中真有点货。

不少等着看赵安出丑的老秀才们收起轻视之心,也纷纷好奇统一的究竟是什么思想,提高的是什么认识,明确的是什么任务,增强的又是什么责任。

说实在的,活这么久头次听到这种说法,老教师们也稀罕着呢。

只挑事的李秀才不服,明明说好讲《论语》的,你姓赵的搁这胡扯什么呢。

又不便现在出声质疑,便耐着性子等下去。

前边,那位被赵安斥责的学生臊的满脸通红,虽然不明白赵老师责骂的“躺平式”学生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好话。

作为丙班的优秀生,当众被新来的老师如此贬低,搁谁心里能好受,委屈的眼泪就差掉出来了。

别的学生更加不知道赵老师指的是什么,一个个皆是巴巴看着赵老师等着传道释惑。

赵老师总不能光抛出问题,然后丢下一句“大家自习”就下课吧?

为人师表不能这样的。

所以,赵安必须给出标准答案。

《论语》那玩意真不是他能教的,搁前世找个教授来都讲不了,因为彼《论语》非此《论语》,光是那密密麻麻的注解就能把人绕晕。就他这半吊子水平硬扯几句除了让人看轻,别无用处。

故而必须扬长避短。

他的长处在哪?

胡扯呗。

把这帮人绕进去,绕晕,绕到对他赵老师五体投地,至少不排斥他这个来镀金混履历的。

但见赵安重新踱步回到讲桌后,一幅道貌岸然的师表模样,朗声道:“同学们,我希望你们统一的是认真求知的思想,提高的是对学业的钻研认识,明确的是读书肩挑的任务,增强的是对家国的责任心。”

说完,故意顿了顿,好让学生们能够回味并消化一下,继而方道:“唯有做到以上四点,你们的学业才能突飞猛进,你们的道德才能与日俱增,你们将来才能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就。”

这番话说的就相当有水平了,众学生恍然大悟,有学生甚至立即提笔将赵老师的谆谆教诲给记了下来。

后面听课的一众学官连同部分老师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赵学录虽是走后门进的府学,但人家说话还是很有道理和学问的嘛。

眼见众人竟是去了对姓赵的敌意,李秀才不干了,因为他怎么觉得姓赵的讲到现在全是废话,什么统一求知思想,提高学业认识?

你倒是说说求知思想体现在哪里,又如何提高学业认识啊...

说这么多压根就是车咕噜话,来回转着玩,一点干货都没有。

一气之下直接起身问道:“赵学录,你讲的这些与学生们的举业有何关系?”

赵安打量了眼发问的李秀才,微笑点头道:“阁下认为钻研举业为的是什么?”

李秀才脱口便道:“自是上报效朝廷,下光宗耀祖。”

话音刚落赵老师就不满的斥道:“肤浅!”

屋内众人皆为之一愣:难道不对吗?

“光宗耀祖乃小节,以此为自豪,不是图私利是什么!报效朝廷是应该的,只我问你谁是朝廷?”

赵安确实不高兴,因为这人的发问打断了他的节奏。

谁是朝廷?

李秀才反应也快:“当然是我大清朝廷了!”

这个回答对是对,可在赵安心中却是大大的不对,因为朝廷是个抽象的存在,得具体到人。

谁是皇帝支持谁啊!

既然节奏被打断,那就只能提速了。

“这位老师我且问你,如果运河航行靠的是掌舵人,万物生长靠的是太阳,那为我大清掌舵的是何人,谁又是我大清的太阳?”

赵安步步紧逼,隐隐倒盼着对方犯个原则性的大问题。

李秀才却不糊涂:“自是我大清乾隆皇帝!”

赵安不得不点了点头:“既然我大清乾隆皇帝是我大清朝廷的掌舵人,是我大清朝的太阳,那我等读书人钻研举业不是为了忠诚于我大清的掌舵人,忠诚于我大清唯一的太阳吗!

只想着光宗耀祖,只想着出人头地,却不知读书首要乃是忠诚于皇帝,这书读的再多,叫你举业走的再远又能如何!”

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挥墨于纸上写下大大的忠诚二字“叭”的一下拍在了身后白墙之上。

也不知怎么就粘在墙上的,怪哉。

屋内众人目光齐唰唰的盯着墙上忠诚二字,有恍然大悟的,有若有深思的,有深以为然的,有完全没跟上节奏的,有莫名其妙的...

赵安懒得再废话,拿起讲桌上的戒尺朝“忠诚”二字“叭叭”一敲:“各位同学一定要谨记,唯忠诚二字才是我读书人之首要,唯忠诚二字才是举业的基础,否则,任你书读的再好,举业考的再好,终有高楼广厦将倾的那一天。”

言罢,放下戒尺,很是感触的摞下最后一句话:“这就是我这个新学录为大家上的第一课,就叫思想品德课!”

说完,也不理会学生和听课那帮人的反应,将先前领的几本教材往胳肢窝一夹推门而去。

屋内,沉寂一片。

直到白墙上的“忠诚”二字被微风吹拂,缓缓飘落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