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1.风铃草的低语
荒原的风永远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进皮肤,呼啸着掠过龟裂的大地,卷起漫天的黄沙。阿禾站在这片荒凉的边缘,眯着眼睛,试图透过沙尘看清远处的地平线。风沙扑打在他的脸上,麻得生疼,他却早已习惯,只是拉紧了身上那件破旧的麻布披风。那披风是用村里人从枯藤上剥下的纤维粗粗缝成的,边缘磨得起毛,缝隙里塞着几根干草,勉强挡住寒风。披风下,他的衣衫单薄,裤腿上满是泥点,那是昨天在荒原深处翻找草药时沾上的。他的靴子踩在干涸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都踢起一小团尘土,像在这死寂的荒原上留下短暂的痕迹。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露出额头上一道浅浅的疤,那是小时候被飞沙划伤留下的印记。他下意识摸了摸那道疤,嘴角微微抽动,想起母亲当时慌乱地用草汁给他止血的情景。那时候,草药还比现在多些,至少村里还有个像样的药师。
他低头,目光落在脚下那片稀疏的草丛上。枯黄的草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像随时会被连根拔起的残兵败将,细小的叶片被沙尘裹上一层灰白,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但阿禾的眼睛却精准地捕捉到一抹隐秘的绿色。那是一株风铃草,茎细如针,叶片小得几乎看不清,却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那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又脆得像是碎玉落在石头上,清亮而倔强,仿佛在向这片荒凉的大地宣示自己的存在。阿禾蹲下身,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拨开周围的枯草,小心翼翼地将那株风铃草连根摘下。根部还带着一点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腥气,那是荒原深处仅存的生命证明。他凑近嗅了嗅,泥土的气息混着草药的清香,让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他小心地用指甲掐掉根部多余的泥块,生怕伤了这株草的生气,低声嘀咕:“好歹还有点湿气,总算没白跑一趟。”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抖开,将风铃草放进去。布袋是用村里废弃的麻布缝成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上面用炭笔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飞鸟——那是小梨闲来无事时剪纸剩下的边角料,随手贴上去的。阿禾盯着那只飞鸟,嘴角微微上扬,想起小梨当时一边剪一边抱怨:“这荒原连只真鸟都没有,剪个假的也算解闷。”他摇摇头,目光又转向旁边的石缝,探手抠出一小撮赤红色的碎屑,那是赤根藤的残余,坚韧得能在风暴中存活,根须像细丝一样缠绕在石头缝隙里。他捏了捏,指尖传来一种粗糙的触感,暗红色的碎屑在他指间微微散开,像干涸的血迹。他皱了皱眉,凑近看了看,确认质地还算完整后,才塞进布袋。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抬头看了一眼天边。
乌云翻滚得更快了,像一头巨兽张开了黑色的爪牙,低沉的轰鸣从远处传来,像大地在呻吟。天色暗得像泼了墨,沙尘在空中翻腾,像无数细小的鬼影扑向地面。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黑线,那是风暴的前锋,像一堵移动的墙,缓缓逼近。阿禾知道风暴的脾气,风铃草的预警从不会出错——那叮铃声一旦急促起来,离灾难就不远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村子跑去,脚步轻快却不慌乱。两里地的距离不算远,但在这片荒原上,每一步都像在与风沙较劲。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投在龟裂的地面上,像一幅随时会被风抹去的剪纸画。风沙打在他的背上,像无数小手推着他向前,他咬紧牙关,加快了步伐,耳边全是风的呼啸,像野兽在低吼。
村子渐渐出现在视线里,十几间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像是被风沙硬生生压成了一团。屋顶用枯藤和碎石加固,墙缝里塞满了干草,勉强挡住漏风。远远看去,像一群瑟缩的老人,背对风暴,沉默地守护着最后一点生机。村口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据说是先祖留下的名字,可如今风沙磨得只剩几个浅浅的凹痕,连“村”字都辨不出。阿禾跑近时,风沙卷起一团枯叶,打在他的腿上,他低头一看,那枯叶上还残留着一点绿意,像是不甘枯萎的倔强。他弯腰捡起那片叶子,捏在手里,喃喃道:“连你都不肯认输,这鬼地方还真有点意思。”
他推开自家小屋的木门,门轴吱吱作响,像在低声抱怨。一脚踏进去,屋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鼻而来,夹杂着泥土和烧焦木头的气味。小屋不大,中央摆着一张缺了角的木桌,桌面上刻着些杂乱的划痕,那是小梨闲来无事用石刀划的,有的像草,有的像鸟,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孩子气。桌子旁边堆着些杂物:破陶罐、磨秃的石刀,还有一堆晒干的草根,散发出干涩的味道,堆得乱七八糟,像个小山。墙角立着一盏破旧的皮影灯,灯罩是用废布和枯藤拼成的,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剪纸。剪纸上画着飞鸟和草木的图案,线条粗糙却灵动,那是村里仅剩的非遗传承之一——剪纸与皮影戏的结合。老人们说,这技艺从先祖逃难时带过来,原是哄孩子的玩意儿,如今却成了荒原上少有的慰藉。每当风暴过后,村里的孩子总会围着这盏灯,听大人们用沙哑的声音讲些模糊的故事,影子在墙上晃动,像在跳舞。阿禾小时候也爱听,记得有个故事讲一只飞鸟带着村人找到水源,他总怀疑那是瞎编的,可如今拿着风铃草,他又觉得那故事未必全是假的。
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瘦高得像竹竿的老铁匠图鲁,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眼睛半眯着,像在打盹。他正拿着一把石刀,在一块废木头上刻着什么,像是皮影戏里的傀儡人偶,手指虽粗糙却灵活得惊人,刀锋在木头上划出细腻的线条。另一个是扎着马尾的年轻采集者小梨,皮肤被风沙磨得粗糙,眼睛却亮得像荒原上的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她手里摆弄着一块裂开的矿石,灰扑扑的,边缘带着暗红色的纹路,像被火烧过。她用指甲抠了抠,矿石屑掉了一地,溅到桌上,像一层细灰。她抬头瞥了阿禾一眼,又低头继续抠,像是没话找话。
“又捡到什么宝贝了?”小梨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点揶揄,“昨天你跑了大半天,就带回一堆烂草根,今天不会又是白忙活吧?我看你那破袋子,装的还是空气多些。”
阿禾扬起布袋,咧嘴一笑:“风铃草,三株。还有点赤根藤的碎屑,够咱们试试那本手札上的法子了。”他一边说,一边把布袋搁在桌上,解开绳结。袋子里的风铃草滚了出来,叶子还在微微颤动,叮铃声断断续续,像在抗议被摘下的命运。他小心地拿起一株,捏着茎在手里转了转,叶片抖动时,那声音清脆得像碎冰落在地上。他低声道:“这玩意儿比金子还稀罕,昨天跑了半天才找到这三株。荒原那块洼地,草都快死光了,就这几株还藏在石头底下。”赤根藤的碎屑也散了出来,红得像干涸的血,散发着一股涩涩的气味,像是烧焦的木头混着泥土。他抓起一撮,放在鼻下闻了闻,皱眉道:“这赤根藤还挺新鲜,韧性没丢,兴许能派上用场。”
图鲁放下手里的石刀,哼了一声,伸手抓过桌角那本破旧的手札。那是一本从废墟里淘来的炼器书,封皮早就没了,纸页泛黄,边缘卷曲得像枯叶,字迹模糊得像被水泡过。书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残破的剪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模糊的铃铛图案,旁边写着“风铃预警”四个字,笔迹歪歪扭扭,像是个孩子写的。阿禾猜,这可能是前人留下的炼器灵感,和村里的剪纸技艺有点渊源。他曾听老药师说过,先祖逃难时带的不只是草药种子,还有剪纸和皮影的技艺,说是“留一手艺,保一条命”。如今草药成了命根子,剪纸却只剩装饰,可那铃铛图案每次翻开,都让阿禾觉得像是某种暗示。他盯着那剪纸,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围着皮影灯听故事的光景,心里一阵莫名的暖意。
“上次那水壶还算凑合。”图鲁翻开手札,指头敲了敲其中一页,声音低沉,像在压着什么情绪,“枯叶苔加锈铁片,滤出来的水能喝,虽然一天只能用三次。”他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又很快被不屑掩盖。那水壶是他和阿禾、小梨一起捣鼓出来的,灰不溜秋,像个瘪了的罐子,却实实在在地救了几家人的命。炼制时,他们参考了传统草药炮制技艺,把枯叶苔晒干、碾碎,再用微火炒出药性,才勉强成功。图鲁眯着眼回忆:“那水壶滤水时还有股草味,老李喝了直喊苦,可没它,他家那口子早渴死了。那老家伙还跑来谢我,我说谢啥,谢阿禾那小子,他找的草。”
“这次我想炼个预警铃。”阿禾坐下来,拿起一株风铃草在手里转了转,盯着那颤动的叶片,“风暴越来越频繁,昨天老李家的棚子都被掀了,再不弄个靠谱的预警,村里迟早得出大事。”他顿了顿,指着墙上的剪纸,“那张铃铛图,说不定就是个提示。我想着,把风铃草的灵性和剪纸的形结合到一块儿,炼出来的东西兴许能活起来,像皮影戏里那些傀儡似的。”
小梨撇了撇嘴,把手里的矿石扔回桌上,拍拍手上的灰:“你那破手艺,能炼出个不炸的就不错了。上次那什么‘发光棒’,烧了半宿,结果就亮了三息,还差点把我的头发点着。”她瞪了阿禾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马尾,像在确认头发还在不在,又嘀咕道:“要不是我跑得快,那火苗蹿起来,我这脸都得毁了。你还好意思说那是意外?”
“那是意外。”阿禾挠了挠头,没反驳。他知道小梨嘴硬心软,抱怨归抱怨,真干起活来比谁都卖力。他起身,从屋角拖出一口小炉子,黑乎乎的,像是从哪堆废墟里捡来的,炉壁上还有几道烧焦的痕迹。炉底堆着几块烧剩下的炭渣,他抖了抖,扔进去一把干草,掏出火石点燃。火苗跳起来,映得屋里暖烘烘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像皮影戏里的傀儡在舞动。他又从墙角拿起那盏皮影灯,把灯罩上的剪纸揭下来,摊在桌上。那飞鸟和草木的图案虽粗糙,却有种说不出的灵气,像是在风中飞舞。他盯着剪纸,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也许炼器也能像剪纸一样,把草药和材料剪裁拼接成活物。他低声嘀咕:“要是真能炼出个会动的铃铛,老李家那棚子说不定还能保住。”
图鲁从怀里掏出一块拇指大的青铜片,递给阿禾。那是村里仅剩的金属,表面坑坑洼洼,带着点绿锈,珍贵得像命根子。他皱着眉叮嘱:“就这么点料,别糟蹋了。这块铜还是我从老井底挖出来的,差点没爬上来。”他的声音里满是舍不得,手指在青铜片上摩挲了一下,像在告别,又加了一句:“那井底黑得跟鬼洞似的,我下去时还以为要交代在那儿了。”
“放心。”阿禾接过青铜片,掂了掂,入手冰凉,像握着一块冻硬的土。他把风铃草碾碎,绿色的汁液淌出来,粘在指尖上有点刺痛,像是针扎。他又抓起赤根藤碎屑,混进汁液里,再从桌上的破陶罐里倒出几滴水——那是他们从枯井里攒来的,水面漂着点灰尘,浑浊得像泥汤。他想起村里老药师传下的炮制法,草药得“九蒸九晒”才能入药,虽然条件简陋,他还是尽量模仿。他把混合物摊在石板上,用炉火的余温烘了片刻,又拿石杵捣了捣,直到汁液和碎屑完全融合,变成一团糊状的东西。这糊散发着一股怪味,像草药和烧焦的土混在一起,却隐隐透着点清香,像风铃草的叮铃声化成了气味。他闻了闻,皱眉道:“这味儿怪是怪了点,可总觉得有点灵气。”
炼器开始了。阿禾把青铜片摊平,用石刀把糊状物涂上去,尽量抹得均匀。他又拿起那张剪纸,对照着铃铛的形状,在青铜片上刻了几道浅浅的纹路,像藤蔓缠绕,细腻得像剪纸上的飞鸟翅膀。他刻得很慢,生怕手抖毁了这块珍贵的铜,手指微微颤抖,汗珠从额头滑到鼻尖。他低声嘀咕:“这纹得跟剪纸学,稳一点,别毛毛躁躁。”手札上说,炼活器得在炉子里烧,还得用“意念引导”,听着玄乎,他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他把涂好的青铜片塞进炉子,盖上盖子,火苗舔着炉壁,发出噼啪的轻响,像是草药在火焰里低语。
“意念引导是啥意思?”小梨凑过来,好奇地盯着炉子,眼睛亮得像猫,“你不会真信这破书吧?这听着跟皮影戏里的鬼话似的,说啥傀儡能自己动。你该不会是昨天跑荒原跑傻了吧?”
“试试呗。”阿禾盘腿坐下,盯着炉火,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试着集中精神,心里默念:“预警,预警,别炸……”他还想象着皮影戏里的场景,一个铃铛傀儡在风中摇晃,提醒村人躲避灾难。火光映在他脸上,汗珠顺着额角滑下来,他闭上眼,像在跟炉子里的东西对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炉子里的火苗好像跳得更快了,像被什么催促着。他睁开眼,嘀咕道:“这火跳得有点怪,不会真是那意念管用吧?”
屋外,风声越来越大,像是野兽在咆哮,低沉得让人心悸。图鲁皱起眉,走到门口往外看,天已经黑得像泼了墨,乌云压得低低的,像要塌下来。沙尘打在墙上,哗哗作响,像是无数小石子砸下来,屋顶的枯藤被吹得吱吱叫,像在求饶。小梨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踱步,靴子踩得地面咚咚响:“这风暴来得太快了吧?阿禾,你那铃铛要是炼不好,咱们仨今晚就得睡沙堆里了。我可不想再吃一嘴沙子,上回吐了三天都没干净。那味儿,啧,比你这草糊还难闻。”
“别乌鸦嘴。”阿禾瞪了她一眼,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盯着炉子,火光映得他脸红扑扑的,汗珠滴下来,落在地上,瞬间被干涸的土吸干。手札上没写具体要烧多久,他只能凭感觉。炉子里的火烧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热气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一股草药的焦味。他屏住呼吸,心里默念着剪纸上的铃铛图案,像在祈祷。突然,炉子嗡了一声,震得桌子抖了一下,一股青烟从盖子底下冒出来,呛得他咳了两声。
小梨跳起来,捂着鼻子喊:“又炸了?我说你这手艺靠不住吧!上次那发光棒就炸得我满脸灰,这次还想让我吃烟?”
“没炸!”阿禾掀开炉盖,手有点抖,嗓子被烟呛得沙哑。炉子里躺着一枚拇指大的铃铛,青铜表面缠着一圈细小的藤纹,和剪纸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像自然生长出来的,带着点诡异的美感。他小心翼翼地用布垫着拿起铃铛,摇了摇。清脆的叮铃声响起,轻快得像风铃草在风中颤动,又像皮影戏里傀儡敲响的铃。他松了口气,咧嘴笑:“成了。”
“真能预警?”图鲁接过铃铛,眯眼打量,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藤纹,像在确认这是不是幻觉。还没等他多看,铃声突然急促起来,像被什么催促着,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刺耳得让人心跳加速。
“风暴!”图鲁猛地站起来,声音里带上了罕见的慌乱,手里的铃铛差点掉地上。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大地在呻吟,震得墙上的剪纸抖了抖。沙尘遮天蔽日扑向村子,窗户缝里灌进细沙,屋顶的枯藤被吹得吱吱作响,像要断裂。
阿禾抓起铃铛,冲到门口,喊道:“快,去避风洞!”他用力敲响铃铛,声音穿透风沙,像剪纸上的飞鸟振翅,传遍村子。小梨和图鲁紧跟着跑出去,招呼其他人。村民们披着破布,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往村边的地洞跑。风暴来得太急,棚屋的碎片已经被卷上天,像破碎的鸟儿在空中乱舞,撞在土墙上,砰砰作响。
避风洞是村里唯一的庇护所,挖在地下,用石板和土坯加固,入口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阿禾最后一个钻进去,回头看了一眼,天空已经被黄沙吞没,村子像被抹平了一样,剪纸上的飞鸟仿佛也被风撕碎。他攥紧手里的铃铛,心跳得像擂鼓,耳边全是风的咆哮。这玩意儿真管用,他想,总算没白忙活。
洞里挤满了人,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汗味和泥土味混在一起,呛得人眼泪直流。孩子在哭,大人低声咒骂,风声从洞口灌进来,像鬼嚎。阿禾靠着墙坐下,腿软得像踩了棉花。小梨挤到他旁边,低声说:“你这运气,真是邪门。炼个铃铛还真救命了。”
“不是运气。”阿禾咧嘴笑笑,举起铃铛,手指摩挲着藤纹,“是手艺。”他摸着那纹路,想起墙上的剪纸和皮影灯。也许,先祖的技艺真在冥冥中帮了他一把,就像那飞鸟剪纸,总能在风中找到方向。
风暴持续了整整半日,洞里的人昏昏沉沉,靠着彼此的体温取暖。铃铛安静下来时,阿禾知道,危机过去了。他爬出洞口,外面的世界一片狼藉,棚屋塌了一半,土墙被刮出坑坑洼洼的痕迹,地上散落着枯藤和碎石,像战场的残骸。但村子还在,人也大多活着。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铃铛,藤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剪纸上的草木新生。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活器”,但至少,它救了大家一命。他吐出一口气,沙哑地笑了:“这荒原,总算给了点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