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余庆城,暮色漫过窗棂时,慕子修正用银刀挑开掌心血痂。
暗红浸透案上《日月奇术》残卷,将“以血饲阵”那行篆字洇得模糊不清。
我盯着他腕间尚未愈合的刀痕,突然想起原著中七年前顾家灭门时他满身嗜血的那番情形。
那时他蜷缩在坍塌的佛龛下,手中攥着半截海棠银锁,素来矜贵的燕王殿下竟被满室蛛网缠得动弹不得。
月光漏进残破的屋顶,他后颈部的傀儡符映照着满身杀意,残害顾家满门后,逃离人群直至意识逐渐恢复,内心不断浮现着挣扎。
“两年前你递来的桂花糕里,是不是掺了惑心散?”他忽然开口,声音裹着江南梅雨般的潮气。
我望着他指尖颤抖着拼凑银锁机关,忽然明白那些年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挣扎从何而来。
三日后,我跪坐在青玉案前,看着慕子修以血为墨在阵眼处勾画图腾。
窗外飘进的海棠花瓣落在他颤抖的腕间,洇开点点朱砂。
此刻烛火将慕子修的身影投在青玉案上,像是某种濒临破碎的瓷器。
他蘸血的狼毫突然顿住,案头铜镜映出他耳后蜿蜒的暗红纹路——那是江之景种下的蛊虫在血脉中游走。
“莫姑娘可知,顾家祠堂地下埋着半部《天工谱》?”他忽然抬眸,眼尾朱砂痣在阵法红光中灼灼如焰,“当年太子命我焚毁顾宅时,我在火场多待了半柱香。”
“那殿下可知这一切其实是国师江之景所谓的天命,并不是你的错。”
眼中带着哀伤:“……对不起,莫姑娘,两年前那一剑并非我本意,我其实……”
话未说完,我打断了他:“我知道,殿下不必自责。”
“囚龙阵一旦开启,十年不得出。”他忽然抬头冲我笑,眼尾那颗朱砂痣在烛火中明明灭灭,“莫姑娘可会来探我?“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逐渐淡下的双眸,有些怜人。
我攥紧了袖中改良过的霹雳弹,这是用慕迟军营里最后半斤硝石制成的,慕迟的气息混着塞北的霜雪味飘进窗棂。
慕子修忽然握住我正欲抽出的手腕,掌心滚烫似烙铁:“三日后子时,让慕迟带你去取。”
他指尖划过我腕间旧疤,那是一年前燕王府海棠树下留下的。
当时他持剑的手抖得握不住剑柄,剑锋却仍精准地穿透我左肩——就像此刻他画阵的手分明在战栗,血线却分毫不差地勾勒出囚龙阵最后的符咒。
“你明知...”话未出口便被罡风打断。阵法已成,江之景的鹤氅在阵中猎猎作响,那双蓝瞳第一次露出惊慌。
慕子修的白玉冠“咔”地裂开,青丝散落间竟有半数成雪。
阵法启动的刹那,江之景的鹤氅被罡风撕成碎片。
慕子修突然呕出大口黑血,那些蛊虫在他皮下疯狂游走,白玉冠迸裂的脆响里,我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呢喃:“顾家祠堂东墙第三砖…”
慕迟就是在这时闯进来的。他玄甲未卸,带着塞北风雪的气息,肩头箭伤还在渗血。
却精准地接住了慕子修瘫软的身子,玄甲上凝结的冰碴簌簌而落。
我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燕王心口渡真气,忽然记起系统曾说过的隐藏剧情——十二年前塞北雪夜,十岁的慕迟正是这样从狼群口中抢回高烧昏迷庶弟。
返京途中,我在官驿地窖发现慕子修留下的机关匣。
月光透过气窗落在匣中海棠纹银锁上,锁芯藏着半片带血的金鳞——正是太子剑柄缺失的那枚。
慕迟抚过锁面机关时,指腹被暗刺划破,血珠渗入纹路的瞬间,匣中突然弹出一卷泛黄信笺。
“臣顾知秋叩禀陛下:豫州河堤所用青石,实为太子命人替换…”慕迟念到第三行时声音突然暗哑,信纸边缘焦痕斑驳,显是当年从火场所救。
我们谁都没有说破,为何这封信会出现在慕子修手中。
返京那夜,慕迟在官驿廊下找到了正在调试弓弩的我。
他伸手拨了拨改良过的三棱箭簇,忽然轻笑:“莫姑娘这袖箭倒是别致,比工部那些老顽固造的强上百倍。”
我正要回话,忽见寒光破窗,二十名黑衣死士如鬼魅现身,刀刃皆刻龙纹。
慕迟将我护在身后,长剑挽出霜花,却在第三波刺客来袭时故意露出破绽。
我看着他肩头绽开的血花,突然明白了他白日为何要我备好鸡血囊。
“殿下这苦肉计,倒比话本里写得真切。”我搀着他佯装踉跄,顺手将霹雳弹塞进刺客尸体的掌心。
慕迟温热的气息拂过我耳畔:“若不做得像些,怎对得起太子哥哥特意派来的东宫精锐?”
御前对质那日,我捧着塞北将士的血书跪在蟠龙柱下,太子慕晨的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当慕迟缓缓展开豫州河堤的贪墨账册时,我瞥见龙椅上的皇帝手指突然痉挛,想起系统曾说七年前顾家灭门案也是这般证据确凿。
金銮殿上,当皇帝颤抖着翻开河堤账册,我故意碰倒盛着霹雳弹的锦盒。
铁珠滚落龙椅的脆响中,慕迟突然将我拽向身后。
几乎同时,太子佩剑擦着他耳际飞过,深深钉入蟠龙柱——正是当年穿透我胸膛的那柄剑。
“陛下可要试试这改良霹雳弹?”我笑着扣动机关匣,海棠银锁突然迸射万千银针。
慕迟在漫天寒光中执剑而立,剑穗上染血的青玉坠子与慕子修碎裂的玉冠如出一辙。
龙椅上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明黄帕子上晕开的血迹里,竟混着半只蛊虫残骸。
我有些懵,太子竟也给皇帝下蛊,是江之景所谓的天命,还是太子发泄内心的不满!
“陛下可还记得顾知秋?”我轻叩怀中机关匣,傅家庄的密信与顾家旧物应声而落。
海棠纹银锁砸在金砖上的脆响里,我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轰鸣。
我本以为这一切可以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