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年树下，她终是走了
初一的那个夏天，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洒在大地上，整个世界都被这灼人的暑气包裹着。我在城里的一家咖啡馆打工，每日忙碌于研磨咖啡豆、冲泡咖啡以及招待形形色色的顾客之间。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长时间的站立让我的双腿酸痛不已，面对顾客的挑剔和无理要求时，我也只能默默忍耐，将委屈和泪水往肚子里咽。但每到夜深人静，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狭小的出租屋，看着存蓄卡里的数字一点点增加，心中就会涌起一丝希望。
终于，我攒够了一笔钱。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通往过去的钥匙，毫不犹豫地向老师请了一段假。我要回到那个小村庄，那个承载着我无数噩梦的地方。尽管心中满是恐惧和抗拒，但一想到母亲可能还在那里受苦，我便有了前行的勇气。
踏上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树依旧孤独地立在那里，像是一位沉默的守望者。我深吸一口气，朝着记忆中那个如牢房般的家走去。一路上，村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的窃窃私语传入我的耳中，但我已无暇顾及。
当我站在那扇破旧的木门前时，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推开门，屋内昏暗而寂静，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角落里，一个消瘦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正是我的母亲。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母亲与我记忆中那个虽清瘦却依旧风华绝代的形象判若两人。她面色蜡黄，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头发凌乱而干枯，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妈……”我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母亲缓缓抬起头，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被痛苦所取代。
“瑶瑶，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那双手粗糙而冰凉，满是岁月和苦难留下的痕迹。母亲告诉我，这些年她一直被囚禁在这里，父亲对她非打即骂，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今，她自知时日无多，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在离开人世之前，再和我好好说说话。
母亲让我将她带到村口的树下，那里是我们曾经试图逃离的地方。我们坐在树下，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母亲说，当年她被父亲拐到这个小村庄时，也曾试图反抗和逃跑，但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有了我，她为了我的安全，只能选择默默忍受。
“当年，我们也是从这走的。”母亲望着远方，眼中满是回忆和遗憾。我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没有能力保护母亲，让她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遭受如此多的痛苦。
远处，夕阳渐渐落下，天边被染成了一片血红。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孩子，好好活下去……”
说完，母亲缓缓闭上了眼，她的手从我的手中滑落，整个人像是一片凋零的树叶，轻轻地倒在了我的怀里。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整个世界都在我眼前崩塌。
我紧紧地抱着母亲的尸体，放声大哭。哭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诉说着我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绝望。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泪水干涸，喉咙沙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强忍着悲痛，为母亲处理后事。我找来了村里的几位老人，在他们的帮助下，将母亲的尸体洗净、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我用自己攒下的钱，为母亲买了一口棺材，将她安葬在了村口的那棵树下。
葬礼结束后，我独自坐在母亲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我看着那座新坟，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悔恨。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
但我也明白，母亲一定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于是，我擦干眼泪，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母亲的坟茔，然后转身离开。我带着母亲的骨灰，离开了这个小村庄，这个给我带来无尽痛苦的地方。
回到城里后，我将母亲的骨灰安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放在我的床头。每天晚上，我都会对着盒子里的骨灰说话，告诉母亲我一天的经历和感受。
我知道，母亲虽然离开了我，但她的爱永远陪伴着我。
从那以后，我更加努力地学习和生活。我不再害怕困难和挫折，因为我知道，母亲在天上看着我，她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坚强、勇敢的人。
我也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不辜负母亲对我的期望。
夏日，是炙热的，是充满生机的，可我却看不到一丝的温暖。
哥哥似乎看到了我的魂不守舍，竟然破天荒的来问我。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的声音里，此刻竟有了几分少见的关切：“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听到他的话，我的身体微微一僵，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母亲离去时那苍白的面容。
那些和母亲相处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酸涩与痛苦交织在心头。
我紧咬着下唇，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沉默着，不发一言。因为我清楚，一旦开口，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就会决堤，我根本不知该如何诉说这份沉重的悲痛。
此时，沉默仿佛是我的保护色。
哥哥见我一声不吭，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眼中的担忧愈发浓重。他在我身旁缓缓坐下，像是怕吓到我，刻意放轻了动作。“你别这样，有什么事都能跟我说。”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试图撬开我的嘴。
以往我们之间总是有隔阂，可此刻，他满心都是对我的牵挂。他暗自懊悔，怎么就没早点发现我的异样，还以为我只是普通的情绪低落。
他想着，若我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学业怕是要受影响，性格也会愈发孤僻。他在心里默默盘算，要是我还是不肯说，就去找自己父母帮忙，无论如何，都要帮我驱散心里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