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间血

李默在挂“暂停营业“牌时，晨雾里传来剪刀裁布声。隔壁裁缝铺的吴老太正踩着老式缝纫机，给新到的校服缝姓名贴。当“林小满“三个字被绣到第27件衬衫时，老太太突然哼起童谣：“针眼小，线头长，缝错名字要遭殃...“

书斋玻璃橱窗映出异常：那些挂在晾衣绳上的校服，袖口渗出墨水般的污渍。李默数到第九声缝纫机响时，整排校服突然转向橱窗，空洞的领口对准他的位置。

“吴姨，这批校服是哪个学校的？“他叩响裁缝铺的玻璃门。老太太从老花镜上方瞅他：“南江一中啊，就是那个...“缝纫针突然刺穿食指，血珠在姓名贴上洇开“林“字。

李默接过她递来的创可贴，瞥见工作台下压着张泛黄照片。1987届毕业合影里，穿的确良衬衫的少女站在第三排右数第七位——与林小满有七分相似。

正午阳光穿过槐树枝桠，在书斋地板上烙下光斑。李默将修复好的《梦溪笔谈》放回书架时，发现分类标签变成“禁忌知识区“。当他触摸烫金书脊，馆藏印章里的貔貅图案突然转动眼珠。

“叮咚——“风铃轻响，林小满抱着物理竞赛习题集闯进来。少女影子里的金纹已蔓延到锁骨，发梢沾着槐树花。

“老板，有没有《时间简史》？“她踮脚去够顶层书架，腕间红绳突然断裂。铜钱坠落的轨迹在李默眼中无限放慢，他看见钱孔里闪过自己施展时停术的画面。

书架深处传来纸张翻动声，《时间简史》自动滑到少女手边。林小满翻开扉页惊叫：“这不是霍金写的！“

泛黄的纸张上，工笔绘制的日晷正在偏移。墨字记载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内容：“庆历三年，汴京钟楼现刻漏倒流，更夫见自身尸首七具横陈街头...“

李默接过书册，封面已变成《大宋异闻录》。当他注入灵力压制书页躁动时，林小满突然指着窗外：“那些校服...在走路！“

晾衣绳上的校服正模拟人体关节折叠，袖管缠住电线杆练习攀爬。吴老太的缝纫机声变得急促如马蹄，每踏一次踏板就有件校服学会系鞋带。

“是投影仪。“李默按下遥控器，橱窗玻璃切换成雾面模式，“学校在拍宣传片。“

少女狐疑地摸着恢复正常的《时间简史》，没注意习题集里飘落的草稿纸。李默接住那张纸，背面用铅笔涂鸦着无数坠楼的人形——最下方标注：9月1日，南江一中体育馆。

黄昏时分，李默在古籍区布置隔离结界。祖父留下的青铜匣里，二十八宿星图正在重排。当他将《大宋异闻录》放入匣中时，地板传来震动——地底三米处的青铜罗盘，指针首次偏离了他的位置。

卷帘门被拍响的节奏暗合摩斯电码，开锁瞬间，穿皮夹克的男人跌进来。老周脖子上缠着绷带，鲨鱼牙项链沾满海腥味：“李老板，救...“

血色掌印在门帘上蔓延长出鳞片，李默将盐罐砸向虚空。惨叫声中，半透明触手缩回巷子深处。老周瘫坐在《海错图》展柜前，柜中清代绘制的章鱼突然开始变色。

“你偷猎的不是普通鲸鱼。“李默踢开他带来的冷藏箱，蓝冰里封着块布满吸盘的肉块。那组织正在有规律地收缩，仿佛仍在深海游动。

老周哆嗦着掏出个防水袋：“在声呐故障区捞到的...还有这个...“袋中青铜残片刻着古蜀文字，李默触碰到铭文的瞬间，耳边响起祭祀鼓声。

书斋温度骤降，老周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冷藏箱里的肉块膨胀爆开，粘液中浮出颗眼球。瞳孔里映出的深海景象让李默心悸——无数青铜器沉在发光水母群中，组成海底的锁妖阵。

《海错图》无风自动，明代绘制的鲛人跃出纸面，利爪撕碎袭来的触须。李默咬破指尖在残片书写雷纹，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所有书架。

当狼藉平息时，老周蜷缩在《本草纲目》堆成的小山里。李默将青铜残片压进砚台：“去自首，或者成为下次海难遇害者。“

深夜，李默在修复破损的《山海经》时，发现饕餮插图的獠牙沾着血渍。当他用镊子取下样本，书页突然卷住手指——那些战国竹简的扫描图在宣纸上扭动，化作新章节：“丙辰年，东市有妖夜叩门，化妇孺声...“

风铃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嘶鸣，李默冲到窗前。对面便利店的灯光忽明忽暗，林小满正在擦拭第13排货架。她影子里的金纹已包裹全身，背后货架上的矿泉水集体结冰。

少女若有所觉地转头，橱窗玻璃映出的却是七窍流血的自己。李默瞬移进店时，她正用美工刀在手臂刻倒计时：距离9月1日还有72小时。

“别看镜子。“他扳过林小满的肩膀，便利店所有反光面瞬间蒙上水雾。冰柜里的饮料瓶炸开，橙汁在地上汇成箭头，指向收银台下暗格。

林小满取出个雕花木盒时，整排关东煮开始沸腾：“三天前出现的...里面装着我的...“盒内红绸上，静静躺着二十七颗乳牙。

李默并指点在她眉心，少女眼中的血光暂时消退：“这是青春期幻觉，你需要...“他突然收声，木盒夹层里的出生证明显示，林小满出生日期是2006年9月1日。

槐树在窗外疯狂落叶，每片叶子背面都有血丝组成人脸。李默在打烊的便利店布下九宫阵，听见地底传来铁链拖拽声——青铜罗盘开始持续偏移。

次日清晨，环卫工在书斋门口发现成堆的蝉蜕。这些本该拇指大小的空壳，此刻竟有海螺般的螺旋结构。李默用竹夹拾取时，蝉蜕突然发出管风琴般的嗡鸣，奏出《欢乐颂》的片段。

隔壁裁缝铺挂出歇业告示，吴老太的缝纫机仍在自动运转。李默透过门缝看见满屋行走的校服，它们正在用别针给自己缝制内脏。

“第1999位观测者。“《青少年百科全书》突然开口，撕去的第137页从天花板飘落。泛黄纸页上，1998年的铅字正在重排：“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不要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