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加密
兜兜越想便越觉得烦,愈发觉得这笔交易着实不值:
“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做做看。不就是个暑假作业嘛--我这么聪明的人类怎么会搞不定。”
兜兜摇摇头,站起身来、打算开门回家。
“等等,等一下!你先听我说!”
数学家拿指节狠命搓动着人中,忽地冒出一句: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冤枉又被追杀?你不好奇吗?等你听完,就不会怀疑我的清白了--这个,这个还蛮戏剧性的;很有趣的!”
“甚至还事关整个世界的安危!”
说到这,兜兜才忽地回想起来:眼前的可是位货真价实的逃犯,哪怕自称清白无辜--现在甚至连世界安危这种形容词都掏出来了!
刚刚的无聊又被稍稍驱散:
“喔--你说说看,说说看。”
...
数学家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越过兜兜、拉起干巴变硬的窗帘;又握住门把手,用肩头撞了撞、确定已经关紧。他跑到那个原本寸步不离的纸箱旁,从里面掏出一副腿上黏着胶带的眼镜,郑重其事地戴了起来。
那啤酒瓶底似的镜片,让他真的有了些科研工作者的气质。
末了,他竖起大拇指点点身后,冲兜兜说:
“避免隔墙有耳。”
兜兜绕开数学家,跑到电视柜的位置、打开空槽里的录音机:选了广播模式,又挑了个正播音乐的电台--放的是男星林子祥的《分分钟需要你》--把音量旋钮转到最大。
“哎不是,你这哪够啊。平时不看电影吗?怎么基础的反侦察意识都没有呢?我是逃犯还是你是逃犯喔?”
“你只是关个窗帘,隔壁有人的话不也一样听得见?”
当然,兜兜确定这整层楼现在都只有他跟数学家两个人:但是这个同样从电影里学到的小技巧,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卖弄。
砰!
他顺便又一手举起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沙发,砸在地上、竖着抵住房门:
“这下放心了吧?”
...
又一次地目瞪口呆过后--相比之前,数学家已经逐渐适应这种令人恐惧的震惊--他终于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提出问题:
“你知道RAS算法吗?”
戴上了眼镜的数学家开始在狭小客厅里踱着步,两手比比划划、舞来舞去--他似乎在寻找并不存在的白板或黑板;但很明显,这里并没有相应的教具。
“知道啊。一种加密算法。”
兜兜坐在地板上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数学家吃了一惊,眼睛在啤酒瓶底似的镜片背后滑稽瞪大、像个卡通人物:
“哈?!你知道?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还在上中学?”
兜兜已经开始困了--剩下的好奇像是快烧光的烛火,摇摇摆摆:
“嘛,你不知道外星人吗?美国五十一区知道吧,专门研究外星人的;他们有的电子档案之类的东西,都是用这个RAS算法加密、听说很难破得开。”
这玩意儿在《超心理探索》上头都登烂了,兜兜每次看都直接跳过。
数学家楞了会;镜片后的两眼飘飘忽忽,好像早转去了其他方向。终于,他挤出两个字作为回答:
“确实。”
可旋即他又重新找到了勇气:
“你说的很对,但是你说得不够准确:RAS算法是现在最难破解的公开加密算法之一;除了军方和政要部门,很多商业公司、以及银行也在使用这个加密算法--”
兜兜挠挠下巴,捋动自己想象中的长须:
“所以很厉害?不能拿公用计算机来破解吗?我看电视里都那么演的。”
数学家张开双手,比划出某种巨大的立方体:
“以大型计算机的算力...可以是可以,但是能不能活着看到破解结果就不好说了。”
“如果拿我大学里的那台,来破解一个一千零二十四位的密钥;要花上几万年的时间--理论上。它的配置,可是要比你们这省市级图书馆里配备的要强多了。”
“以前美国军方搞了个东西叫[阿帕网]...ARPANET,能远距离把几所大学的大型计算机连在一起:就算那样拿来破解,也要几千年才能破开。”
“可惜[阿帕网]项目被叫停了...不然把全世界的大型计算机都接入这种[阿帕网]或者类似的东西,不知道能做多少事。”
眼看数学家跑题越跑越远,还开始说些自己都听不懂的玩意儿;兜兜开始拿拳头撑住下巴,摆出一副正在沉吟的样子:
“喔,喔。然后嘞?”
数学家推推眼镜,脸上看不出自豪或骄傲的神情、反而糊上了团难解的犹豫:
“我...很接近于如何对RAS算法的大素数有效分解得出一个--反正,就是快要破解掉这个算法了。”
...
客厅里静了一会儿,仿佛空气都变成黏糊的泥。
忽地,兜兜疑惑地开口、打破这股煞有介事的沉默:
“然后呢?那又怎么了?”
数学家的脸忽地涨得通红,腮帮鼓鼓的:
“怎...怎么了?!你知道这里头代表的意义和重要性吗?这对整个社会、还有基于RAS算法进行加密的公司,都--”
兜兜摊开手:
“不知道呀,这不是在等你跟我说嘛。不搭腔就在那装哑巴,给你捧场一下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这样!”
数学家忽地又一下泄了气,脸从赤色又成了白:
“一旦公布出去,很有可能颠覆掉银行信用系统的机制!还有很多其他重大影响:要是被一些公司抢先拿到手...”
“反正...反正--我觉得,这就是我被污蔑的原因:原本最早,我是想成了以后就公布这个成果--”
兜兜拍起手来:
“我懂了!我懂了:大概就是你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我听不懂的鬼发现厉害得很,所以现在有人嫉妒你的才华,就想着把你整死。独占你的成果!”
数学家低下头,用拳头抵住嘴咳了两声:
“也不光是...这么一回事。RAS的破解方法讲起来,大概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据我所知,并没有其他人的研究进度能赶上我...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这份研究是个独苗,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如果掌握了它,太多的政要秘密和商业秘密对你来说、都会变成玻璃橱窗后面的商品,你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研究完成之后、能整个发布出去,那还好--但现在是有人想要拿到我的成果、又要防止其他人拿到;有人觉得这玩意儿就永远不见天日最好,光是发布之后对经济系统的冲击都是个大麻烦。”
...
兜兜眼睛一会儿睁、一会儿闭:
“哈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呆在这破解这个RAS嘛?感觉也没有很大的意思,破解完了也不太关我的事。讲了半天其实还是要蹲在公寓里,而且我还得陪着你蹲在公寓里;免得有人冲进来把你宰了。”
“哎呀,真是--无聊,好无聊...”
兜兜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看见兜兜昏昏欲睡的样子,数学家赶紧搜肠刮肚、从脑子里掏出可能对兜兜最有诱惑力的理由补充道:
“你想想,如果我这个破解方法成了;你不就可以知道五十一区里的外星人到底长什么样?又是怎么回事了?”
簇!
兜兜忽地一下坐直了。跟之前的絮絮叨叨相比,这一句话反而令他一下子明白了数学家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认真地点头:
“抱歉,博士!刚刚是我唐突了!”
“我明白了!难怪你会被追杀;你背负的使命跟压力确实不小。”
数学家捏着带着胶布的眼镜腿、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似乎兜兜的认可终于让他恢复了些信心:
“从我这里判断,这就是我现在被搞臭,又被追杀的原因了。”
兜兜挠挠鼻孔、又吸了吸鼻子--只是毫无声响:
“不是说你这个研究不重要喔...但是闹出来这么多麻烦,那你之前研究这个干嘛?”
数学家叹了口气:
“是啊...我之前研究这个干嘛。”
兜兜打量着房间里乱七八糟、甚至都尚未投入使用的家具:
“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在等什么人?等人一起研究这个RAS算法?你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赶紧继续跑才对嘛。”
数学家神经兮兮地翻开窗帘一角、扒着百叶窗扫视走廊;连回头都小心翼翼:
“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但是之前救我的人告诉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能现在停下来,完成整个研究;这件事才有转机。毕竟那样子才有筹码--”
“而且我不是还要帮他们破译一个密码吗?没做完,他们也不会给我提供进一步逃跑的资源。”
兜兜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皱着眉头撇撇嘴角:
“哈,逃跑还不简单?我还有更好的方法帮你搞定,你也太保守啦。”
他歪过头--忽地发现自己也被数学家歪歪扭扭的思路绕了进去:
“哎不是,那你怎么被冤枉的?然后这些人怎么救的你嘛。前面你叽叽歪歪半天,结果这个玩意儿没说。”
“快点快点,把案发那天的情况说一下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