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板上的猎户座

林深撕下八月最后一张日历时，蝉蜕从窗缝飘落在《天体物理基础》扉页上。这本二手书是他用整个暑假送外卖赚来的，书页间还夹着麻辣烫的油渍。封底铅笔写的“苏黎世1998“字样，在他指尖触及时会渗出星芒般的温度。

预知梦降临在开学前夜。

梦境始于一间布满裂缝的实验室，穿着初中校服的苏梨正在用陨石吊坠切割玻璃培养皿。紫色菌群在器皿中组成猎户座星图，当参宿四位置的菌落爆裂时，林深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液体中分裂成无数个版本的高中生活。

画面突然切换到教室，穿白大褂的苏梨站在讲台上书写质能方程。粉笔灰落在她挽起的发髻间，像撒了一把银河碎屑。当林深想看清黑板上的公式时，所有字迹突然化作萤火虫，聚合成他们未来在面馆对视的瞬间。

“同学，能让让吗？“

真实的苏梨抱着全英文版的《量子场论》站在晨光中，马尾辫发梢染着枫叶的暖红。林深僵在高三（2）班门口，手中破旧的帆布书包与对方限量版星空包形成讽刺对比。更令他窒息的是，少女校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正别着梦中见过的蓝宝石蝴蝶胸针。

班主任的座位表将两人钉成前后座。每当苏梨后仰靠在椅背，发丝就会扫过林深堆满教辅书的课桌。她的存在像道无解的物理题，林深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三天，也只敢用修正液涂掉所有心跳过速的痕迹。

“这道波粒二象性的例题，能借用你的思路吗？“苏梨突然转身推来笔记本，纸页间夹着银杏叶书签。她指尖点着的题目，正是林深昨夜梦见她讲解的内容。

林深盯着她手腕的医用腕带，嗅到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为什么问我？你明明每次小测都是满分。“

“因为正确答案未必是唯一的解。“苏梨的钢笔在指间旋转出残影，笔帽镶嵌的陨石碎片正与教室投影仪共振，在天花板投出模糊的星云图像。

物理老师讲解薛定谔方程的瞬间，林深突然看见黑板上的希腊字母开始流动。ψ函数符号扭曲成青铜齿轮，将苏梨的侧脸投影成二十个不同年龄段的版本。最年长的那个苏梨穿着宇航服，正在太空舱里擦拭他父亲留下的方向盘。

“小心！“林深猛地拽开苏梨。本该落在她发间的粉笔头，此刻正嵌着他们童年共同折过的纸飞机。机翼上褪色的蜡笔画，依稀能辨是两人在溺水事件后画的共生树。

苏梨捡起纸飞机时，腕带突然发出心电图般的蜂鸣。林深看见她后颈浮现出与自己母亲相似的齿轮胎记，但更接近完整的星图轮廓。

“你梦见过图书馆顶层的天文台吗？“苏梨突然压低声音，“那里有架能看见公元前星辰的望远镜，午休时要不要...“

放学的铃声截断邀请。林深抓起书包冲进雨幕，却不知道苏梨正站在窗边凝视他奔跑的背影。少女解开腕带，皮肤下流动的荧光编码正显示着：「接触者同步率37%」

雨水中，林深校服口袋里渗出蓝光。那张苏梨推来的草稿纸背面，被他无意识画满了两人未来在星际电梯里看到的二进制情书。最下方的时间戳，定格在车祸发生当晚的二十三点十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