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0章 国宗与藩镇,国柱或病灶
天上白日高悬于碧空之上。
酷热炙烤得田埂上的一众佃户汗流浃背,肩上的汗布已经完全打湿。
不知为何,今日没有任何张家的老爷在监工。
佃户们起初还在辛勤耕种,但无人监督,没一会儿就全都坐到田垄上休息。
踏踏踏!
整整齐齐,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回荡在田野,宛若一记记重锤击打在佃户们上头。
如有浪潮迭起般的震动使得土路上细沙颠起,震得坐在垄上的佃户屁股发麻。
出了什么事情?!
两侧田野里的佃户惊恐不已,齐刷刷看向声音来源。
那条连接县城土路的尽头。
旌旗猎猎、长枪如林的县兵阵列,踏步而来,金戈间流动的肃杀煞得万物寂静。
佃户们大气也不敢喘,缩着脑袋,眼睁睁看着军阵穿过田地,往张家大院的方向过去。
众佃户相视一眼,纷纷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自己的主家张家……难道是犯大事了!
震惊过后,众人眼中只剩下幸灾乐祸,青天大老爷终于对张家动手了。
……
七星乡深处,毗邻宁山脚下。
张家大院厚重的院门关得严严实实,县兵军阵挺进,宛若一支杀气腾腾的箭锋。
饶是如此,里面的张家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如同缩头乌龟、埋头鸵鸟。
县兵阵前。
巡检上官仪一马当先,身披战甲,英武挺拔,如炬的目光落在那坚硬的大门和连绵的院墙上。
在他之后,是张三、李四、王五,李泰以及陈君章。
在一众内景高手中,混入了陈君章这个不是内景,胜似内景的观想。
再之后是统率县兵军阵的县尉林恒,和教头王洪。
陈君章站在一众大佬身旁,望了眼张三、李四、王五。
直到今日,他才知晓这三个化名很奇怪的内景高手其实并非巡检司的人,而是属于镇抚司的神衣秘卫。
镇抚司神衣秘卫,皇权化身,司掌诏狱,监察江湖与国宗,在江湖中名声不显,被朝廷刻意隐藏了。
但每个知情者心中,镇抚司神衣秘卫威名赫赫,无不畏惧万分。
大景开朝至今,十二国宗只余九家,三家国宗或没落、或分裂、或覆灭的过程,其中无不有神衣秘卫暗中行事的身影……
陈君章初闻之时,咋舌不已。
他从李叔那里请教了很多江湖常识。
大景太祖起于微末,以武立道,首举反旗,江湖大派响者云云。
建国之后,大景太祖便先后给十二大从龙宗门封号,世袭罔替。
这十二大宗门便被称为国宗,寓意与国休戚,荣辱与共。
初代宗主为开国公,历任宗主自动承袭为开国县侯,赐山门所在方圆百里为封地,享当地食邑。
基本上等同于半个国中之国,实力雄厚得难以想象。
除了大景太祖能靠自身能力压服十二国宗外,历代皇帝面对这群江湖大派,如坐针毡,皆视其眼中钉、肉中刺。
大景太祖相信后人的智慧。
而后人皇帝的智慧其实很简单。
所以大景立朝五百年后,十二国宗只剩九家。
历代皇帝对国宗挥下的那把刀,即是镇抚司的神衣秘卫。
……
张家大院门前。
上官仪洪亮的声音回荡:
“七星乡张家,乃圣火宗余孽,勾结邪教,谋害县官,倾吞田产,为祸乡里,恶贯满盈,人神共愤!”
“若有张家子弟弃暗投明,束手来降,朝廷必仁厚待之,甚是宽大从容,既往不咎。”
“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则格杀勿论!”
总而言之,张家太坏了,必须重拳出击!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县兵们山呼海啸,人浪好似能将院墙掀翻。
等了小一会儿,仍然没有张家弟子弃暗投明,上官仪失去耐心
“破门!”
上官仪断喝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飘起,体内真气翻江倒海,纵横来去,让人听得不真切的龙吟长啸回荡,目明之人,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上官仪周身的空气流动成龙形。
上官仪一掌拍出,龙气汹涌,陈君章耳膜如同当初围剿猎虎帮时震了一下。
轰隆隆——
张家大院的院门连带着绵延数十丈的院墙轰然崩塌,整座外院曝光在外,直面兵锋!
好刚猛的掌法!
陈君章心中已经在琢磨什么时候让上官仪刻印下武道烙印让自己来感悟。
“杀!”
院墙即破,县兵鱼贯而入,踏入外院。
直到这时候,装死的张家才终于坐不住。
“放肆!”
一道强横气息从内院升起,冷哼之声犹雷威浩荡,震得只有淬体境的县兵头晕目眩,心中恐惧油然而生,若不是有林恒压阵,差点引发骚乱。
“来了。”陈君章目光凝重地看向前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裹挟焚天炽阳真气,宛若火流星坠落,一圈圈火环如水波扩散,众人脚下的地面为之震颤。
张家老祖,通玄境,张清庆!
在他身后,张元宫领着组织成阵型,拿着兵器的张家子弟走了出来,神情紧张地与县兵对峙。
“张清庆,死而不僵的老东西,你终于舍得出来受死了?”
上官仪冷眼看向前方,两个大境界的鸿沟在他面前仿佛不存在,气势更是压了张清庆一头。
“狂妄的小子。”
张清庆冷哼一声,没有直接出手。
“张家铁证如山,即使镇海军也保不住你们!”
上官仪高举手中那半块圣火令宣告。
藩镇与国宗,世人皆道是大景两支擎天白玉柱。
但上官仪却觉得,什么狗屁白玉柱,藩镇与国宗,分明两大尾大不掉的病灶!
“哦,上官家的小子这么看不起镇海军?”
双方对峙的中间空地,穿着文士儒服的修长身影静静伫立,脸上挂着笑容,像头成精的老狐狸。
若不是突然开口说话,只怕没人会注意到他。
镇海军都虞侯,杜彧!
都虞侯一职主掌藩镇军法,兼职情报官,当任者无不是节度使的亲信武官。
可以说,杜彧代表镇海军节度的意志,他的态度便是镇海军藩镇的态度。
“张家之事,罪证确凿,本官已经传讯明州。杜都督莫非真要包庇国宗余孽?”
上官仪丝毫不惧对方。
“上官巡检莫不是看错了,张家安分守己,与圣火宗有何干系?”
杜彧似笑非笑:“上官巡检手上这半块圣火令,是镇海军寄存在张家这里的,不问自取即为盗,还请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上官仪看了下浑身焚天炽阳真气爆发的张清庆,又看了下睁眼说瞎话的杜彧,只觉得可笑。
他冷冷开口:
“镇海军若想与大景为敌,阻拦巡检司和镇抚司缉拿国宗余孽,大可试试。”
杜彧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走过来,声音淡漠:“这里只有镇海军与张家,哪有什么圣火宗余孽。上官巡检不如先关心自己的安危。”
上官仪眼神逐渐危险:“杜都督,真以为本官不敢拿你?”
“本都督可是好心提醒你了。”
杜彧走到上官仪面前,不屑一笑,身形闪动,忽然消失不见。
张家人群中,一众身披黑袍,散发森寒鬼气的阴鬼教走了出来,鬼子和鬼女两大内景为首。
上官仪神情更累,果然就藏在张家。
“按照约定行事吧。”
鬼女笑吟吟看向张清庆。
张清庆从怀取出宛若刀形的令牌,冷冽的杀气流溢在令牌之上,直接丢给鬼女。
鬼女接过无常令,冰冷的面孔展露一丝笑意:“修罗令在此,有劳无常使大人!”
“好。”
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却是出现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上官仪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