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血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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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阴魂不散的灰袋帮

腊月十五,寒月高悬,月光清冷洒在冰原之上

最后一具焦尸沉入冰河时,李问玄正将匕首插进冻土。

“该死!”

李问玄轻骂了一声,自从在青州城门杀了那个满脸横肉的乞丐以后,灰袋帮的人就跟个野狗一样阴魂不散。

低头看了一下腿肚子上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已经开始有往周边扩散的趋势,伤口青黑,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刀刃刮过腿肚,带起一簇沾着冰碴的腐肉——王蟒临死前爆开的毒雾,终究蚀穿了龙鳞。他望着冰面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想起《降龙经》淬皮篇末的警告:“鳞蜕如蛇,见血则凶。“

雪原尽头传来犬吠。

李问玄勐地抓起染血的绷带,在呼啸的北风中仔细分辨声源。

不是猎犬,是更凄厉的呜咽声,像是婴孩被掐住喉咙的啼哭。

灰袋帮驯养的“食尸犬“,他在乞丐堆里见过这种怪物——用死胎喂大的畜生,能隔着十里嗅到血腥。

玉佩突然发烫,他踉跄着扑向最近的雪丘,身后冰河轰然炸裂。

三条骨瘦如柴的黑影破冰而出,犬牙上还粘着王蟒焦尸的碎肉。

这是灰袋帮的“三尸追魂“,专门啃食过仇敌血肉的恶犬,至死方休。

“倒是省了埋尸的功夫。“他冷笑一声,故意让袖口渗出的血滴落雪地。

当领头恶犬扑咬的瞬间,反手将匕首刺入自己先前剜出的伤口。淬了龙血的黑刃扎进犬颅时,冰原上腾起青烟——畜生脑浆竟在龙血灼烧下沸腾。

另两条恶犬夹着尾巴后退,喉间发出求饶般的呜咽。李问玄踩碎头犬嵴椎时,忽然听见雪层下细微的沙沙声。这不是风吹雪粒的动静,而是上百条蛇信吞吐的颤音。

三十丈外的冰裂隙深处,隐约可见蛇鳞反光。李问玄抓起半截犬尸掷向裂隙,霎时涌出的碧鳞蛇群证实了他的猜测——灰袋帮第七分舵的蛇窟,竟藏在冰河之下。

犬吠声再次逼近。他撕下衣摆裹住手掌,纵身跃入裂隙。当蛇牙刺穿布料的刹那,他刻意放缓了龙鳞覆盖的速度——经书里晦涩的“以毒淬鳞“,正需要碧鳞蛇的寒毒。

岩缝中的血腥气更浓了。李问玄蜷缩在蛇窟最窄处,右肩三道爪痕并非新伤,而是王蟒铁索留下的旧创在毒蛇啃咬下重新崩裂。他舔了舔渗入嘴角的蛇血,忽然明白玉佩发烫的规律:每逢血脉濒临暴走,龙纹便会示警。

“癸七,该清账了。“洞外传来铁杖顿地的闷响,老乞婆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冰面。李问玄握紧匕首,在岩壁上刻下第七道划痕——每杀一人,便是一笔血债。

第一条碧鳞蛇发起攻击时,他正盯着岩缝外晃动的绿灯笼。蛇牙嵌入腕骨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昨夜强行突破的淬皮境,此刻在蛇毒刺激下竟开始自行运转。

“原来如此。“李问玄任由毒蛇缠上脖颈,直到眼前浮现重影才勐地发力。青鳞暴起的瞬间,蛇身寸寸断裂,毒液尚未落地便被蒸成雾气。洞外老乞婆的惨叫声传来时,他正咀嚼着蛇胆——这是《降龙经》里没写的野路子,却比任何功法都来得痛快。

八名蛇矛乞丐踩着冰棱围拢时,李问玄的指甲已经长到三寸。这不是龙鳞该有的模样,倒像是兽化前的征兆。但他不在乎,正如不在乎雪地上新添的十三具尸体——每道爪痕都是活命的印记,每声惨叫都是续命的良药。

“小畜生倒是命硬。“为首者脸上刺着青蛇纹,矛尖挑着个血淋淋的布包,“看看这是谁的眼珠子?“

布包散开,三颗浑浊眼球滚落雪地。李问玄认得其中一颗瞳孔里的白翳——是总把剩饭分给野狗的那个瞎眼老丐。

而那个瞎眼老乞丐,每日自己都吃不饱还经常拿出一部分食物来接济自己。

李问玄心中突然哽咽了起来,一股怒火自胸口喷薄而出。

“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李问玄双目瞬间变得冰冷。

玉佩突然发出蜂鸣。他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炸开,昨夜饮下的蛇毒竟在血脉里凝成冰锥。

当第一个乞丐的蛇矛刺到胸前时,他的右手已经穿透对方丹田。温热脏器在龙爪间化作血雾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晨光刺破云层时,冰隙深处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李问玄踩着碎冰跃回地面,身后蛇窟正被血水淹没。他望着雪原尽头升起的炊烟,忽然想起那个总给他分食的瞎眼老丐。

“该往南了。“他扯下老乞婆的青铜蛇牌,在第七道划痕旁刻下朵冰花——哑婆生前最爱簪的式样。

往南三十里,是青州城郊最大的义庄,义庄里,除了上百具尚未安葬的尸体外,还摆放着着七具缠满符纸的棺材。

李问玄蜷在最大的那口柏木棺里,指尖轻轻刮擦棺盖内壁的抓痕。这些深浅不一的血痕,是前日那个被活埋的少妇留下的。

此刻他太阳穴突突跳动,鼻腔里还残留着人烛燃烧时的油脂味。

他还记得昨日夜晚前那场厮杀,八个蛇矛乞丐的血染红了半里雪地。

当最后一人跪地求饶时,他的龙爪正悬在其天灵盖上。那乞丐突然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肉瘤:“香主在我等体内种了尸爆蛊......“

话未说完,整片密林突然地动山摇。李问玄被气浪掀飞时,看见漫天血雨中浮起十二盏绿灯笼——灰袋帮追魂灯,每盏灯芯都是人脂熬炼。

此刻义庄外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铁锈味。他数着棺木缝隙透进的光斑,当第七个光斑熄灭时,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

“咯吱——“

棺盖被掀开的刹那,李问玄的双手扣住了来者咽喉。但触手冰凉滑腻,竟是具贴满符纸的僵尸。僵尸身后站着个侏儒,手中人骨灯笼映出满脸脓疮。

“好凶的狼崽子。“侏儒笑嘻嘻地甩动铁链,七具棺材同时炸开,“可惜灰袋帮最不缺死人。“

腐尸们扑来时带着刺鼻的尸毒。李问玄翻身跃上房梁,左腿却被僵尸抓住。布帛撕裂声里,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这些腐尸指甲上淬的是化尸散。

玉佩突然疯狂震颤。他在房梁间腾挪时,惊觉伤口流出的血正凝结成珠。那些滚落的血珠砸在腐尸头顶,竟蚀出滋滋作响的窟窿。

“这是什么东西?!“侏儒勐地扯断铁链,人骨灯笼里飞出九只血蝠,“管你是什么鬼东西,都得死!“

血蝠尖啸声刺得耳膜生疼。李问玄撞破瓦顶跃上房檐时,左肩已被血蝠撕去块皮肉。月光下,他看见自己伤口处的血肉正在疯狂蠕动——不是愈合,而是生出细密鳞片。

“原来要这样......“他忽然折身冲向尸群。当第一具腐尸的利齿咬住脖颈时,故意撤去了护体龙鳞。

尸毒入体的瞬间,整片义庄突然陷入死寂。侏儒惊恐地发现,少年伤口处腾起的不是黑气,而是赤金色火焰。七具腐尸在火炎中化为灰烬时,李问玄的瞳孔已经彻底化作竖眸。

“该你了。“他捏碎最后一只血蝠,鳞片覆盖的手掌穿透侏儒胸膛。在掏出心脏时,刻意放缓动作——经书里说,淬皮境圆满需饮尽心头精血。

义庄外的黑松林里,乌鸦叫了十三声,李问玄数到第七声时,喉间的血已经止住。

他靠在半截焦树上,左手按着肋间伤口——昨夜那个使双环的疤脸乞丐,临死前用碎环割出的。伤口不深,但环上喂的是北海冰魄,连龙鳞都结着霜花。

《降龙经》摊在膝头,“逆鳞篇“的图示被血污了大半。他尝试运转心法时,发现丹田里盘踞的寒气竟与龙炎相抗。这让他想起幼年时见过的熬鹰人——两股野性在铁笼里撕咬,总要死一个才罢休。

林外突然传来铃铛声。十二个红衣乞丐踩着纸钱飘然而至,为首者手中铜钵刻满婴孩面孔。李问玄认得这是灰袋帮“血衣堂“的装束,三日前那个被做成人烛的镖师,就是被他们剐了三百六十刀。

“小杂种好狠辣的手段。“持钵老者笑出满口黑牙,“连破我帮七道追杀令,够格当个血衣童子。“

李问玄没说话,他正盯着老者腰间那串人耳。左数第三只耳垂有颗红痣,和记忆里常给他塞炊饼的哑婆一模一样。

玉佩突然烫得惊人。他感觉脊椎要破体而出,昨夜强压的尸毒在龙炎催动下化作冰针,正顺着经脉游走。这是《降龙经》记载的“逆鳞劫“,渡不过就是经脉尽碎。

“老夫这'万婴钵',最喜少年热血。“老者屈指弹响铜钵,十二名红衣乞丐同时甩出勾魂索,“放心,抽魂时会给你留三分灵智......“

勾魂索近身时,李问玄突然撤去所有防御。当寒铁倒钩刺入周身大穴的刹那,蛰伏的冰针终于撞上火炎。他听见体内传出琉璃破碎的声响,原本盘踞丹田的赤金火焰,突然化作幽蓝色。

“不好!“老者猛地后撤,却见少年伤口处迸发的蓝火已顺着铁索蔓延。十二名红衣乞丐瞬间化作火柱,惨叫声惊起满林寒鸦。

李问玄在火海中缓缓起身,新生出的逆鳞泛着寒铁冷光。他踏着老者断腿走近时,铜钵里的婴灵正在龙威下瑟瑟发抖。

“灰袋帮七十二香主,你是第四十三个。“他捏碎老者喉骨前,特意凑近耳语:“哑婆给的炊饼,很暖。“

当第一缕晨光刺透黑松林时,李问玄正用仇敌的血在树皮上刻字。那些歪斜的“正“字已经排到第七行,每道刻痕都深可见骨——这是《降龙经》淬皮篇最后的仪式:以百人血,祭应龙魂。

三百里外的山巅,斗笠人收起窥天镜,在竹简上补了句:“戾气化形,非人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