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刀剑乱舞
正午的烈日将青石地面烤得发烫，庭院内竹影婆娑。殊罗按在刀柄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刀镡，蝉鸣声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金属清吟——刀光乍现时竟比蝉翼还要薄透。
散岩后撤半步，腰间的暗器囊袋尚未打开，那道寒芒已贴着鼻尖划过。他闻到了刀锋上残留的桐油味，那是顶级武者保养利刃时特有的气味。庭院中的梧桐叶被剑气掀动，打着旋儿飘落在两人之间。
“第一闪！“
男子的低喝与刀鸣同时炸响。太刀自下而上撩起时，刀刃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虹晕，仿佛将空气都劈成了两段。散岩足尖点地腾空，玄色披风下摆应声断裂，布帛碎片与梧桐叶一同翻飞。
未等碎布落地，男子的鹿皮靴已踏碎青苔。第二道刀光化作十字残影，将散岩周身三丈尽数笼罩。观战的苏誉瞳瞳孔骤缩——那看似朴素的横劈中暗藏三十六道变式，刀气激得庭院池塘泛起层层涟漪。
“米“字杀阵在第三闪时终于成型。殊罗的太刀在空中划出玄妙轨迹，八道刀气如同织就的蛛网将散岩困在中央。池塘中的锦鲤突然集体跃出水面，水珠在半空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折射出万千寒芒。
散岩的暗色劲装已被汗水浸透。他右手摸向腰间却抓了个空——方才躲避时短刃已滑落池中。
千钧一发之际，他扯下披风灌注内力，玄色布料瞬间绷直如铁。刀网收束的刹那，布帛碎裂声与金属嗡鸣同时炸响。
“停手！殊罗！“
苏誉瞳的喊声惊起檐下白鸽。殊罗手腕轻抖，太刀在最后半寸生生偏转，刀背擦着散岩的喉结掠过。
散束的银发被削断数缕，缓缓飘落在满地碎布之间。池塘水面“哗啦“一声，迟到的短刃此刻才沉入池底。
“好个爆刃刀神。“散岩喉结滚动，盯着殊罗收刀时手腕那精妙的三次震颤。武士的拇指正轻轻拭去刀镡上沾着的发丝，“用木棍与我对峙还能化解三闪的，你是头一个。“
苏誉瞳快步上前，月白色锦靴踏过满地狼藉：“这位是皇家骑士团散岩将军，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话未说完，殊罗突然伸出两指夹住一片飘落的碎布——那布料切口平滑如镜，竟是被剑气完整削下的半幅衣襟。
“刀看殊罗、剑问流御。“散岩摸着裸露的右臂苦笑，古铜色皮肤上细密汗珠在阳光下闪烁，“今日方知传言不虚。“他忽然注意到殊罗腰间除了太刀，还悬着柄包浆温润的旧木刀，瞳孔微微收缩——方才那惊天三闪，竟是用木刀使出的？
殊罗顺着他的目光轻笑，拇指推开刀镡半寸。檀木刀身露出斑驳刻痕，每道伤痕都精确对应着人体要害：“双剑切磋时，我自会换真刀。“
廊下突然传来银铃轻响。尚凝香斜倚朱柱，冰绡面纱随呼吸轻轻起伏，琥珀色的眸子扫过庭院：“要叙旧去雅阁，莫污了我的荷花池。“她指尖轻弹，一粒葡萄籽破空而来，精准击中池畔石灯。青铜灯罩“当“地旋转起来，将满地碎布尽数吸入池中。
雅阁内沉香袅袅。羽尚正撕下烤鸡腿，金黄油星溅在孔雀石桌面上。见众人入内，他慌忙用袖口擦拭，绣着暗纹的锦缎立刻晕开油渍。“死而复生？“他鼓着腮帮含混道，“你们皇家骑士团还懂招魂术？“
“是龟息功。“散岩落座时轻叩桌面，震起三根竹筷。手腕翻转间，竹筷化作流光钉入梁柱，精准穿过三只苍蝇。羽尚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鸡肉。
尚凝香突然起身，鎏金步摇在耳畔轻颤。她行至散岩身侧时，冰绡面纱无风自动，露出下颌处新月状疤痕。“石头？“清冷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十年前的暴雨夜...“
散岩执杯的手骤然收紧，青瓷茶盏绽开蛛网裂纹。他仰头饮尽残茶，喉结滚动吞咽的弧度与当年那个浑身泥泞的少年重叠。“小姐认错人了。“茶水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痕迹，“在下散岩，初次见面。“
苏誉瞳轻摇折扇，目光扫过尚凝香攥紧的裙裾。那月白绸料已皱成一团，与她平素滴水不沾的做派大相径庭。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老管家捧着锦盒碎步而入：“将军的新衣...“
“不必”殊罗突然开口，解下墨色羽织抛给散岩，“这件宝物是我黑市重金得来，可快速治愈外伤，权当赔礼。”
残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屏风上。尚凝香的面纱终于滑落，那道疤痕在暮色中泛着淡粉。
散岩披着殊罗的羽织站在门边，布料下肌肉突然绷紧——他闻到了十年前暴雨夜的血腥味，混着药铺后院的艾草香。
雅阁内的青铜烛台突然爆出个灯花，飞溅的火星落在凝香银线刺绣的裙裾上。
她捏着水晶杯的手指微微发紧，看着对面那个自称散岩的男人左眼下新月状的疤痕，忽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在后山发现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少年右臂被毒液腐蚀，却在看到她提着灯笼走近时，硬生生用匕首剜去溃烂的腐肉。
“别看。“满脸血污的少年用布条蒙住了血肉模糊，“会吓到小姐。“
此刻雅阁内飘着秘制烤鸡的焦香，羽尚油光发亮的指尖正撕扯着金黄油亮的鸡腿。油珠顺着他麦色的小臂往下淌，在烛光里凝成琥珀色的珍珠。
“这蜂蜜里掺了冬月采的雪梅露吧？“他舔着手指含糊道，“炭火用的是沉水三十年的铁桦木，难怪骨头都酥透了。“
冰晶碰撞声从雕花屏风后传来。凝香垂首轻晃鎏金缠枝杯，玛瑙耳坠在雪腮边轻颤。深红酒液漫过她淡粉的唇，却在入口前被素帕轻轻拭去。
“小姐可是嫌这葡萄酒涩口？“散岩突然开口。他玄铁护腕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缠绳，铠甲缝隙间隐约露出暗红色的陈旧血迹。
伯爵的鹿皮靴踏碎满地月光时，羽尚正叼着鸡骨研究凝香裙摆的绣纹。来人墨色大氅上沾着夜露，银线绣的荆棘藤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这位是皇家骑士团副统领散岩。“伯爵的声音像是浸过冰泉，“必死之人竟从乱葬岗的尸堆里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