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谷血印
石室内的青铜兽首灯突然爆出火星，鬼谷子枯槁的手指划过墙上的星象图。喜注意到他右手缺失的尾指——断口平整如刀削，与父亲案卷中记载的某个细节不谋而合。
“二十年前骊山冬狩...“喜突然开口，“有位谒者被熊罴咬断手指，却因及时封印兽祸获赐赤帻——可是阁下？“
鬼谷子猛然转身，深褐色瞳孔缩如针尖：“你如何知晓？“
喜从怀中取出半枚虎符：“家父临终前说过，若遇断指知天命者，当示此物。“符身暗藏的机括被触动，竟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牒，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星宿方位。
鬼谷子颤抖着接过玉牒，对着灯光细看。当二十八宿中的“鬼金羊“星官位置浮现血丝时，石室深处突然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
“快走！“鬼谷子猛然推开暗门，“他们嗅到星髓玉的气息了！“
喜紧随老者冲入密道，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借着手中獠牙短剑的微光，他看见石壁上布满爪痕——不是兽类的抓痕，而是带着人类指节特征的怪印。
“这是血印刑。“鬼谷子疾步如飞，“将活人生祭后，用其指骨蘸血拓印，每道血印需耗费九条人命...“
话音未落，三具挂着腐肉的骷髅从岔道扑出。喜挥剑斩断其颈骨时，发现骨缝中嵌着细如发丝的铜线——正是云梦县军械库失窃的制弩牛筋！
穿过七道暗门后，眼前豁然开朗。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模拟着星图，地面则是巨大的青铜浑天仪。喜认出这正是父亲书房那幅《甘石星经》缺失的最后一页图示。
鬼谷子转动浑天仪上的“轸水蚓“星官，地面裂开暗道：“当年你父亲与我同观天象，发现荧惑守心之兆...“
喜正要追问，突然浑身寒毛倒竖——浑天仪投射的星影中，竟有数道非自然的阴影在游移。他猛地推开老者，三支淬毒铜矢擦着耳畔钉入石壁。
“墨家连弩！“喜翻滚至铜晷后方，“机关枢钮在翼火蛇方位！“
鬼谷子诧异地瞥他一眼，手中玉牒精准嵌入晷盘。随着机括运转，十八具悬吊的青铜棺椁轰然开启，露出里面浸泡在药液中的半兽人。
最中央的棺椁内，喜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那具额生独角、背覆鳞甲的尸体，赫然穿着父亲失踪时的赭衣！
“他们用你父亲的遗体...“鬼谷子话音哽咽，“做成了第一具'刑天卫'。“
喜的瞳孔剧烈收缩，怀中虎符突然发烫。玉牒上的星图开始渗血，在浑天仪上投影出咸阳阿房宫的轮廓。某个至关重要的坐标，正指向皇帝寝宫的地下密室。
鬼谷子突然咳出黑血，皮肤下浮现蛛网般的青纹：“快...取你父亲口中含的定魂珠...“
喜强忍悲痛攀上青铜棺，发现父亲紧闭的牙关间隐约透出蓝光。当他用獠牙剑撬开遗骸口腔时，整座浑天仪突然疯狂旋转，夜明珠接连爆裂。
“果然是你！“阴恻恻的声音自穹顶传来。喜抬头看见倒悬的机关人，其面部竟是用父亲生前佩戴的法冠熔铸而成！
机关人胸腔裂开，露出运转的齿轮组：“当年黑冰台灭我天刑满门，今日便要始皇血债血偿！“随着它的尖啸，所有半兽人尸骸齐齐睁眼，青铜棺内的药液沸腾如血。
喜将定魂珠按在虎符凹槽，符身“天刑“二字骤然发亮。父亲遗体心口浮现光斑，竟与阿房宫星图坐标完全重合——那里埋藏着能操控所有刑天卫的母蛊鼎！
鬼谷子用最后气力抛出玉牒：“去咸阳...阻止荧惑守心...“言毕化作血水渗入地缝。喜接住玉牒的瞬间，整个鬼谷开始崩塌，无数血手印从石壁渗出抓向活人。
当喜从密道冲出地面时，怀中虎符已与定魂珠融为一体。东方既白，而咸阳方向的天空，正隐隐泛着荧惑特有的血红...
荧惑星的红光刺破云层时，喜的草履正踏过终南山最后一道隘口。怀中虎符滚烫如炭，玉牒上的星图已显现出完整的轨迹——血线直指阿房宫地底的“天枢“方位。
三具挂着腐肉的刑天卫从山涧跃出，喜反手挥动獠牙剑，剑锋却突然迸发青光。被斩落的兽爪落地化为青烟，虎符上的“天刑“篆文竟在剑身映出《封诊式》的律文。
“原来如此...“喜想起父亲教导的勘验口诀，“凡异变者，必循其本！“
他故意露出破绽，待刑天卫扑来时突然旋身挑剑。剑尖精准刺入兽人后颈的铜制命门——正是云梦县弩机通用的制动榫卯结构！
腐尸轰然倒地，脖颈断裂处露出半截竹简残片。喜用剑尖挑开，赫然是少府工丞的印鉴文书，日期标注为始皇二十八年春，恰是父亲遇害前三个月。
“骊山皇陵...铜人十二...融血为引...“残简上的字迹让喜浑身发冷。他忽然明白，那些被改造成刑天卫的尸体，根本就是铸造十二金人的失败品！
山风送来急促的马蹄声，喜将残简塞入怀中。黑冰台的玄旗在官道尽头闪现，为首者却是本该在骊山护驾的蒙毅。这位九卿重臣的鱼符腰带上，正系着与鬼谷子同款的断指铜饰。
“交出星髓玉。“蒙毅的剑锋映出喜染血的面容，“这不是你该涉足的局。“
喜按住虎符冷笑：“大人可知十二金人为何铸而不成？“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随虎符发烫的星形胎记，“因为缺了这枚活着的'天枢'！“
蒙毅的剑锋在喜心口三寸处停住，他死死盯着那个星形胎记，额角渗出冷汗：“不可能...天枢命格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断绝...“
喜趁机挥剑荡开蒙毅的兵器，獠牙剑的青光在夜色中划出诡异弧线。剑锋过处，蒙毅的鱼符腰带应声而断，一枚青铜钥匙掉落在地——正是骊山皇陵地宫的机括匙！
“原来你才是鬼谷的内应！“喜拾起钥匙，虎符突然剧烈震动。他心口的胎记泛起幽蓝光芒，与远处骊山方向的某处机关产生共鸣。
蒙毅面色骤变，突然吹响骨哨。四周山林中跃出数十名黑冰台死士，他们裸露的手臂上皆纹着与刑天卫相同的血印。
“你以为凭一个胎记就能逆转乾坤？“蒙毅狞笑着后退，“始皇早已在皇陵布下天罗地网，就等你这'活天枢'自投罗网！“
喜握紧獠牙剑，剑身上的律文突然流转起来。他想起父亲教导的勘验要诀：“凡机关者，必循其理；凡异变者，必究其源。“
当第一名死士扑来时，喜的剑锋精准刺入其肘关节的铜制榫卯。死士的手臂应声而断，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组——这些所谓的黑冰台死士，竟都是披着人皮的机关傀儡！
“原来如此...“喜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你们用活人试验机关术，却始终无法突破'天枢'的桎梏！“
蒙毅的脸色愈发阴沉：“住口！你根本不懂长生之术的伟大！“
喜突然跃起，獠牙剑直指蒙毅心口：“那让我看看，你的心脏是不是也换成了铜铸的机关！“
剑锋即将刺入蒙毅心口的瞬间，喜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心口的胎记爆发出刺目蓝光，与骊山方向的某处机关产生强烈共鸣。
蒙毅趁机后退，从袖中抖出一面铜镜：“你以为凭一柄獠牙剑就能逆转乾坤？看看这是什么！“
铜镜中映出喜的面容，却逐渐扭曲成另一张脸——赫然是二十年前的鬼谷子！喜的瞳孔剧烈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不是父亲遇害，而是他——当时的鬼谷子，为了躲避黑冰台的追杀，不得不将魂魄封入婴儿体内。而那枚虎符，正是封印的关键！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鬼谷子...“喜喃喃自语，手中的獠牙剑突然迸发出耀眼光芒。剑身上的律文流转，化作一道道金光没入他的体内。
蒙毅脸色大变：“不好！封印解除了！“
喜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芒：“蒙毅，二十年前你背叛天刑，今日该做个了断了。“
他挥动獠牙剑，剑锋所过之处，黑冰台死士纷纷倒地。他们的机关躯体在金光中化为齑粉，露出里面扭曲的灵魂。
蒙毅转身欲逃，却被一道金光定在原地。喜缓步上前，剑尖抵住他的咽喉：“告诉我，始皇在皇陵中究竟布下了什么局？“
蒙毅惨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当十二金人苏醒之时，就是大秦覆灭之日！“
话音未落，骊山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夜空中，十二道金光冲天而起，化作十二尊巨大的金人虚影。
喜握紧獠牙剑，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看来，是时候回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