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青霜日影

晨光透过琉璃窗格，在暖玉地砖上投下细碎的霜花纹路。王洪涛蜷在云锦软榻上，数着屋檐冰棱滴落的琼浆。第七滴坠入青铜剑鞘时，鞘身青鸾纹路泛起微光，将窗外的雪色映成一片碧色汪洋。

“涛儿，该饮药了。“

陈瑶的云纹绫卷着青玉盏飘进内室，盏中冰魄雪莲浮沉如星子。王洪涛盯着药汤倒影里自己发间的银丝——那日墟市强行催动功法后，乌发间便生了这些月光般的痕迹。他忽然伸手搅乱水面：“娘亲，西厢房的梅树少了一株。“

陈瑶执勺的手顿了顿，盏沿凝出冰花：“昨夜朔风急......“

“是血煞气蚀的根。“孩童接过药盏一饮而尽，喉间腾起的寒气在睫毛凝成霜晶，“断口处有程家血咒的焦痕，泥里还掺着菩提往生符的灰烬。“

檐下传来瓷器碎裂声。捧着蜜饯的侍女慌忙跪地，一串檀木佛珠从袖中滚落，撞在玉阶上发出清脆声响。王洪涛右眼泛起金芒，看清佛珠内壁刻着的血色卍字——与墟市僧人颈后印记如出一辙。

**辰时三刻·演武场**

玄冰铺就的演武台上，十二柄雷纹木剑悬空列阵。王洪涛赤足踏过霜纹，建木灵根自发缠住东南角的冰柱。这是他每日的晨课：以《大品天仙诀》催动盘龙棍虚影，在冰面刻录周天星斗阵图。

“气走璇玑，意守明堂。“

陈青阳的霜魄剑点在外甥后心，剑气化作游龙没入经脉。王洪涛忽然转身，棍影如电光劈向虚空某处——三日前程家刺客残留的血煞气正在那里聚形。冰面应声裂开蛛网纹路，一缕黑烟尖啸着消散。

“今日多劈了七道裂痕。“孩童抚过冰面，建木灵根将逸散的煞气吞入丹田，“比昨日少耗费三息。“

陈青阳望着外甥发间新添的银丝，剑鞘在冰面刻下深痕：“柳长老说建木灵根近日躁动异常，你夜间......“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鸾鸣打断。王洪涛怀中的青铜剑鞘突然发烫，鞘身青鸾振翅欲飞，指向祖祠方向。九盏命魂灯在琉璃罩中明灭不定，其中一盏灯焰竟染上淡淡金辉。

**午时·听雨轩**

水精帘外飘着细雪，王洪涛跪坐在青玉案前临摹阵图。狼毫蘸的不是朱砂，而是极北冰原特产的寒髓液，笔尖触及符纸时腾起袅袅霜雾。侍女捧着鎏金手炉候在一旁，炉中燃着压制建木灵根的清心香。

“涛少爷，该用膳了。“

八宝攒心盒揭开时，王洪涛的右眼突然刺痛。翡翠虾饺腾起的热气里，隐约浮现金色梵文。他指尖雷纹轻弹，一缕电光没入瓷盘，蒸腾的雾气中顿时显出血色莲影——正是菩提佛域的渡厄尘。

“今日的厨子，换人了？“

侍女手炉“当啷“落地，炉盖滚出三丈远。陈瑶的云纹绫破空而来，将人捆成雪茧：“带下去，请柳长老验魂。“

**申时·藏书阁**

斜阳透过冰魄琉璃，在玄铁书架投下斑斓光影。王洪涛蜷在千年建木雕成的书案上，翻看着《北域风物志》。书页间夹着的冰晶书签突然融化，在青玉镇纸上凝成一行小字：“戌时三刻，西苑梅林。“

怀中的青铜剑鞘微微震颤，鞘口吞吐的青光在虚空勾勒星图。王洪涛以指代笔，蘸着冰晶融水在案上描摹，渐渐拼凑出沉剑池的阵纹轮廓。当他将最后一枚星子点亮时，镇纸下的《大品天仙诀》突然无风自动，浮现出暗金色的注释——笔迹竟与青铜剑鞘内的刻痕别无二致。

**戌时·西苑梅林**

残月悬于冰峰之巅，王洪涛踏雪而来。白日里枯萎的梅树下站着道佝偻身影，正是墟市卖剑鞘的独眼老者。老人掌心的建木枝沾着血渍，在雪地画出诡异图腾：“小公子可听过'青帝泪'？“

寒风骤起，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王洪涛的建木灵根突然暴长，缠住老者咽喉：“程家的血，佛域的香，倒是腌得入味。“

老者皮肤寸寸皲裂，露出底下青灰的傀儡躯壳。胸腔内嵌着的血色舍利迸发金光，却在触及青铜剑鞘时骤然暗淡。王洪涛的右眼金芒大盛，窥见舍利深处封存的画面：程震宇与菩提佛尊对坐血池，池中浮着三百具与自己容貌相仿的冰雕。

“净世莲火......焚尽建木......“傀儡喉间挤出破碎字句，突然自爆丹田。飞溅的冰碴在触及王洪涛前被剑鞘青光吞噬，雪地上只余半片染血的往生符。

**子夜·程家地宫**

血色莲台在池中缓缓旋转，程震宇的虚影捏碎手中冰雕。十八名黑袍人伏地诵经，诵唱声在岩壁撞出血色梵文。

“往生符已种入王家七处阵眼。“褪去袈裟的僧人露出满背血纹，“只是那孩子......“

血池突然沸腾，映出王洪涛立于祖祠前的画面。孩童手中的青铜剑鞘青光冲霄，竟将玄冰卫铠甲内的佛门舍利尽数逼出。

“无妨。“程震宇指尖血珠坠入莲心，“待九星重聚，八部天龙众自会教他何谓天命难违。“

池中血水翻涌，凝成叶无痕青灰的面容：“混元宗那边......“

“贪狼星动之时，便是浑源万法重归混沌之日。“佛尊的金身虚影自莲台升起，掌中托着的正是王洪涛发间的一缕银丝，“这孩子，合该是最后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