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一章

武阳城老琉璃厂，每逢初一、十五是大集市，今天是初一，朝阳似升非升，天刚蒙蒙亮，雕栏画栋的商铺早早开门，地摊小贩也选定自己早已看好的好位置，在青石板路上，台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品，赶早集想捡漏的人熙熙攘攘，陆陆续续进入集市，市面上很快热闹起来。

小七蹲在一处旧泥墙旁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头上歪带着一顶黑色旧皮帽，脸上、手上都是长期在日光下被晒的黑黝黝的皮肤，早已经瞧不出本来面目。此该，他斜着不高的身子，嘴里衔着一根从路边随便拔的狗尾草梗，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市场入口，这个姿势已经保持有一会儿了，小七感觉有些累，站起身抻抻腰，眼睛却没有闲着，生怕错过每一个进入的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看见一位身量柔弱，二十岁出头，长的清秀文雅的贵公子。头戴一顶华贵的深色紫绶帽，帽身镶着珠珍、云纹图案。长袍袖口、领口下摆都绣有金线，随着朝阳升起，反射出点点金光。

“终于来了。”小七轻舒一口气，慢慢靠近贵公子，装着突然看见的样子，微微弓着身躯，上前主动打招呼：“这不是欧阳公子吗？好久不见了。”

贵公子停下看着小七，一脸疑惑：“鄙人是姓欧阳，但是小友我看着很眼生。”

“欧阳公子贵人多忘事，您是从齐国来的吧，多年以前我们在齐国端王府见过……”

没等小七把话说完，欧阳询赶忙做出噤声的动作，抱拳拱手，生怕小七说出他的真实身份。“真是旧友，抱歉刚才没有认出兄弟来。”

然后装模做样的上下打量了小七一会：“看着确实面善，请问兄弟贵姓？”“贫贱之人，贵人叫我小七即可。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也刚来，我在此处居住多年，对琉璃厂的商家都非常熟悉，您想去哪儿逛逛，旧识远道而来，我免费给您带路如何?”

在小七跟贵公子说话的间隙，两人都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也在偷偷观察小七，那是一个年龄在七、八岁左右的小乞儿。小乞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小七看了一会，眼底的深黑色的眸子突然变成了浅棕色，还隐隐有金光在眼底浮动，便很快又隐去。

欧阳询今天来琉璃厂是想选买一件礼物送给姑母，下个月就是姑母的生辰了，自己在远离故国的地方捎回去的礼貌更显诚意和用心。看小七虽然穿着普通，面色黝黑，但是长得眉清目秀，十分机灵、和善，有人熟人带路自是好事，所以也没有拒绝。小七打蛇随棍上，一会儿就跟欧阳询混熟了。原来欧阳询只是路过武阳城，下月初一是欧阳询姨母的生辰，他今天特意到琉璃厂是想选购一件寿礼，但是买什么还没有想好。

“这样啊，那你可以考虑送你家姨母一座佛像怎么样。像你们家人都是身居要职，非富即贵。家里估计什么也不缺。送佛像就是送福气，老人不会拒绝人，如果日日参拜，每次看见都能想起是你送的寿礼，必会时时想起你的孝心，你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小七兄弟，我们现在去前面的大商铺逛逛。”

“欧阳兄，大商辅里面确实有好东西，可是价格过于昂贵了，既然咱俩他乡遇故知，我可不能让你吃亏。我今儿来的早，已经看好有一家“漏”可以捡，但是苦于囊肿羞涩，这个便宜就让给哥哥你吧。”

“捡漏？”欧阳询生于富贵之家，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会帮助他省钱，身边都是阿谀奉承，想从他身上刮油水的人，用他老爹端王的话说都是一群狐朋狗友。没想到，这个陌生的清俊小兄弟竟然想帮自己省钱，不由对小七更添好感。

跟着小七在玻璃厂里面七绕八拐，终于走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处非常偏远的泥墙边找到一个摊位。小七带着欧阳询走到摊前，摊子不大，有个身穿粗布棉袍的老丈坐在泥土地上，守着摊子，面前的摊子下面铺着一块又脏又破的粗布，上面摆着几样古朴的器皿，靠右侧后方果然摆放着一尊鎏金铜观音菩萨坐像，菩萨头戴高花冠，神态安详，法像端庄，双目下视，似以无限悲悯的神情关注着世间人。

欧阳询大喜，想上前拿起细看。却被小七不动声色的拉住袍袖，欧阳询回头，看小七不露痕迹的冲他微摇头。

小七上前，指着一个宋青袖瓷罐对摊主说：“老丈，这个瓷罐。”说着伸手入老丈袍袖中，拉手议价，过了片刻，小七悄悄的对欧阳询说，这位老丈想卖十两纹银。

欧阳询不由摇头，因为他不想买瓷器，小七不是想带他来买佛像吗？

眼见欧阳询摇头，老人脸色有些低沉，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老丈又懒散的坐回地上。

“这个怎么样，公子？”小七又拿起一串碧玉挂饰，欧阳询还是摇头并有稍许不耐烦，心里暗自腹腓，小七究竟想干什么，自己想拿起那座佛像仔细看看都不愿意。在欧阳大少爷的眼里，想要什么直接开价买下就是了，何须绕来绕去。

这时小七方才拿起佛像，感觉佛像在掌心微微发热，小七安抚的轻轻摸了摸佛像，似在安慰。转头又问欧阳询，欧阳询习惯性的摇头，随后反映过来愣了一下。

“唉，看来你家的生意做不成了，我家公子对你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眼看着小七把佛像又放下，欧阳询不由着急起来，刚才自己怎么就摇头了呢，主要是小七问了好几个都不是他想要的，才惯性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