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最渺小的和最伟大的
怎么说呢?
库库德给肖恩的感觉并不像恶魔,反而像是一只畸形的怪鸟。所以他的内心虽然紧张,但不至于恐慌,他所做的一切都在遵循计划,顺利地进行。
【束魔锁链】包围了库库德,飞舞、旋转,抽在库库德那满是肉瘤的翅膀上,顿时鲜血飞溅!
“哑!”库库德痛苦嘶喊,连忙后退,却被背后的锁链抽中尾巴,发出更加难听的嚎叫。
“呀!”肖恩也喊了一声,他有些心疼那些流淌的鲜血,那可都是【血污仪式】的材料!
所以得速战速决,免得材料浪费!
他将魔杖高举,集中精神,猛然一挥:“给我收!”
当然不是咒语,只是肖恩给自己的加油打气。对已经成型的【束魔锁链】进行控制,需要对魔力做出相对更精细的操控。
【束魔锁链】的旋转更加狂暴,仿佛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突然间,锁链飞速向中心收缩,狠狠勒入了库库德那怪异的躯体。
“哑哑哑——”库库德被锁链捆缚,动弹不得,但它的嚎叫简直要把石室掀翻,刺耳之余,还有那么点凄惨。
它只是挪得之地最为弱小的恶魔,弱小到只能当做其他恶魔的猎物和食粮。
“吵死了。”肖恩的双手微微发抖,整个人处在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亢奋状态,此时难免被吵得脑壳发痛。
他也并不耽搁时间,飞快地从背包中掏出大量的玻璃瓶,然后戴上龙皮手套。
库库德的血带有腐蚀性,采血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但也没必要害怕,不是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低阶恶魔就是挪得之地的野兽,根本不值得恐惧。
肖恩抓起匕首,就如同刚才杀鸡一样,割开了库库德那歪斜的脖子。
刀枪不入?
呵呵!
肖恩准备了五个一夸脱的玻璃罐子,但实际只用了三个。望着法阵中已经死透了的库库德,肖恩长长松了口气。兴奋过去,就是深深的疲惫。
说实话,虽然事情进展还算顺利,但肖恩心中,其实还是非常紧张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刚刚接触魔法的菜鸟,孤身一人干着召唤恶魔的勾当……这事儿听起来就很作死。
好在没搞出什么幺蛾子。
肖恩将库库德的尸体拖到了一边,把三罐库库德之血和那些仪式用具都放在桌子上。然后,他终于回头,望向了法阵上方。
黑红色的漩涡扭曲着,那“门”并没有消失。
肖恩伸出手去,但在触碰漩涡之前就缩了手。他沉思了一会儿,绕着“门”转了两圈,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该怎么研究这该死的“门”?肖恩双手抓着脑袋,想要抓出什么灵感。
心灵致动?魔咒?圣约律令?恶魔术法?古代魔文?好像什么都用不上!
等一下,古代魔文?
肖恩忽然想起来自己识别的第三个古代魔文——【寻微索隐】。
到现在为止,肖恩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这个古代魔文,也不知道这个魔文的效果是什么。但现在,他在考虑,要不要对“门”发动这个魔文。
这是否会带来危险?是不是会像识别古代魔文一样,直接被抽干了血魔?
理论上不会,根据肖恩这一个月的小心研究,使用【潮汐之赐】和【魔力转化】这两个古代魔文,主要消耗的是肖恩的精神力,或者直白来说,就是脑力。
虽然过度用脑也会让人非常疲劳,但终究不至于致命。
肖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赌一把。
许多医学乃至科学的探索,其实都是需要冒些风险的。
肖恩闭上眼睛深呼吸,熏香炉那腐臭的熏香,以及恶魔之血的腥气扑入他的鼻腔,让他想要作呕。
但他却在这一过程中下定了决心,骤然睁眼,盯着那血色的涡旋,念诵出【寻微索隐】那独特的音节——
“Facsa-Dorcsee!”
刹那间,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涡旋依旧在法阵上方,仿佛没有变化,但肖恩却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下沉,下沉,下沉……
直到与身体断开了所有的关联,直到五感彻底消失。然后,属于意志本身的知觉才悄然显现。
然后,他“看”到了挪得之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不,并不是挪得之地,而是挪得之地的核心与本源,一个混乱的、秩序的、初始的、终末的、创造的、毁灭的、理智的、疯狂的、吞噬一切的、恩赐万物的——
意志。
至少在它的世界,它不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制约,因而无处不在,挤满了可探知的每一个时间片段的每一个最微小的角落。
它并非物质或能量,没有形体、姿态或规律,无法用语言,甚至无法用数学来描述,其存在的维度完全跨越了人类感知与逻辑所能涵盖的范围。
很显然,那个意志也注意到了肖恩的凝视,于是漫不经心地投来轻轻的一瞥,就如同人类的一个眼神,但传递的信息却仿佛无穷无尽。
一瞬间,肖恩就感到无数信息如山呼海啸般砸下来,瞬息万状地在他的意识中闪过。
它们是科学所尝试探究和解释的一切,比如经典力学和量子力学,比如化学周期表的诸多元素,比如熵减或超越光速……
它们解答了人类众多哲学的探索:比如极大之大,极小之小,比如真实和虚幻的边界,亦或灵魂与生命的关联……
但肖恩却无法学习、无法记忆、无法分辨。他的意志太过弱小,无法承受那些甚至被人类所窥伺的知识。
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会被这些信息轰击成最微小的粒子——信息无形,但极大之大也可以成为实质。
好在,并没有,肖恩忽然感到一阵柔和的温润,犹如暗夜中一盏孤灯,冰雪中一只蜡烛,不在于能提供多少帮助,而是给了肖恩一个锚点。
让肖恩知道,自己还存在,还是一个单独的、孓然的个体。
过了多久?一秒钟?半秒钟?几个毫秒?当一切结束之后,肖恩已经近乎精疲力竭。
不知何时,他已经瘫倒在地。如果不是之前收拾了法阵周围的仪式蜡烛,他现在没准儿已经成了个火人。
肖恩过了很久,才攒够了力气。他感到胸口有一阵刺痛传来,伸手到内衣中,摸索了一会儿,把刺痛他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洛青岩赠送的玉佩。但此时,玉佩早已不再光泽温润,而是粗粝无比,仿佛砾石。
甚至都已经碎成了两半。
肖恩恍然,在那信息的洪流之中,正是这玉佩为他提供了那一点温润,才让他不至于迷失。
他看着那损毁的灵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